第129章 英雄出少年

这么庞大的队伍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男女老幼众多，许多还是养尊处优的京城贵胄，行之既慢，艰辛无比。

进入相州境内，李会遣了两个相州籍的士兵骑快马，带着李若水和信王的书信去汤阴县。

沈放特别交代，此次进京，路过相州一定要去汤阴县寻找岳飞。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错失良机，不管岳飞肯不肯加入，都要向他表明招揽之意。

如果李若水和信王出面都请不动他岳飞，那只好先缓一缓了。

队伍在雪地里晓行夜宿，一天傍晚来到一个被雪掩盖的小山村前。

“李都监，遣个人进村，看看有没老乡在村里，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伍有才望了眼白头翁一般疲惫的家眷，于心不忍道。

李会亲自领了几个士兵进村去查看。

“伍指挥使，东边五里地有金人铁骑！”一名斥候兵裹着风雪，打马飞驰，高声示警。

偌大的家眷队伍听到金军铁骑近在眼前，顿时乱成一锅粥，在雪地里胡乱奔逃。

伍有才大骇，这些家眷可不能出事，他可在沈放面前以人头担保过的。

“林将军，你派轻骑兵射住阵脚，背嵬士听令，集结！”

伍有才丝毫不敢犹豫，即刻下达了迎战军令。

林良肱也是久经沙场的老辣战将，高声喝道：“马都头，叶都头，派一百弟兄护送家眷入村躲避，其他人列阵，枪兵居前，弩手居中，火器兵殿后。”

近千人的骑兵队伍紧张布阵，片刻时间便布下了一个月牙形的骑兵阵。

马、叶二都头渐渐的也收拢了家眷，紧急护送回村。

“走！”伍有才大喝。

月牙形骑兵阵随着家眷队伍，缓慢的向村庄靠拢。

“瞧清楚了吗？有多少金军？”

“禀指挥使，不下五百！”

伍有才听后稍稍放心了些。

若不考虑保护家眷，背嵬军就能够轻松击败这五百金骑。

经过多次恶战，背嵬军优中选优，兵员严格控制在五百名，已变成一柄威力巨大的钝器。

虽然没有轻骑兵机动性强，但是在冲阵、防守上，伍有才信心满满。

远处雪地上一片雪雾腾空，呼喝声渐近。

喘息之间，数百骑金军拉开一个巨大的扇形，从一片麦田里疾驰而进。

地面跟着轻微的震动，路旁稀疏的枯枝上覆雪簌簌震落，声势迫人。

伍有才见家眷快退入村庄，大喝：“打旗！三骑一列，变阵。”

“金军进攻的面太宽了，结厚阵不利于防守。林将军，你的轻骑要做作些牺牲了，两翼必须冲出去，压缩金军战线。”

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伍有才、林良肱从容布阵，金骑兵已冲至面前。

两军骑兵猛烈的撞在一起，厮杀声，呐喊声，爆炸声四起。

村子里，疲惫已极的家眷们听到村外震天动地的杀喊声，惊恐万状，纷纷缩在一起，似乎靠得近了才安全。

“哥，你不能去！”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扯着她哥哥的手死死不松开。

“嘘，子枫你小声些，哥连狗熊、豺狼都能弄死，还怕他鞑子。”

“我就不许你去，你要敢去我喊娘。”

“娘？子枫，娘不见了，糟糕！”

“什么？”女孩子一惊，松开了手，张惶四顾。

这个身长七尺，身材硕壮的哥哥早已趁机一个箭步冲向战马，抓着马鞍一个漂亮的腾跃，翻上了马背。

“马都头，马！”

见士兵慌张的模样，马都头一顿臭骂：“结巴！结巴！你好好说话。”

士兵指着前方，大叫：“不是，你的马被那小子偷了。”

马都头一扭脖子，失声大骂：“奶奶个逑，敢偷老子的马！”

话还没说完，七尺男子早已绝尘跑远，哪里还追得上。

村子外，一千多骑兵来回冲刺，杀得不可开交。

七尺男子手持长枪，猛夹马腹，一脸兴奋的向混乱的骑兵群冲去。

“着！”

七尺男子大喝一声，双手持枪，借着马匹的冲击力，挺枪横切，将一名金军挑下马背。

“一个！”

七尺男子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般，扫翻金军后双臂快速扭动，一招回马枪，刺中身后金军的头颅，鲜血混合着金军头顶的暖毡帽一起泼向空中。

“两个……”

“背嵬士，结圆阵！林良肱，看你的了！”伍有才大喝。

伍有才身边的旗令兵舞动着丈余长的背嵬军旗，画出了一个个圈。

背嵬军慢慢的聚拢成几个圆圈，长斧头长枪伸向圈外，像巨大的刺猬一般，缓缓的转动。

金军不知圆阵的厉害，三五聚成队，贴着圆圈冲击。

背嵬士的长斧头长枪几乎没有移动，便轻松的将这些金骑挑下马背。

林良肱见背嵬军已变阵，引轻骑兵从两翼切割，将连片的金骑切成几段。

分割开的金骑发挥不了集群冲阵的威力，被背嵬军几个大铁轮子一点一点的消耗兵力。

金骑中一个戴大耳环的将领看着架势不对劲，一声呼哨，引着残余的金骑撤出了战斗。

“他奶奶的，这么不抗揍？还没杀过瘾呢！”伍有才见金军败走，哈哈大笑。

林良肱浑身冒着热气驱马前来：“伍指挥使，有个没穿军服的愣子还在死命追着金军跑，估计是家眷队伍里的男子。”

“嘿嘿，有种！赶紧派人去追回来啊！”

“派了，伍阎王你放心，不会让你掉脑袋的。”

林良肱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自从沈放接连给他机会领兵出阵后，林良肱很快便喜欢上了这支自由的军队。

真如沈放所言，他只负责给你搭台，不干涉你如何治军，顶多给个指导意见。

“哈哈哈，”伍有才打个哈哈，突然骂道，“我掉脑袋前，先把你林良肱的割下来，才不亏。”

说笑着，已有数骑轻骑兵押着一名七尺男子奔了过来。

七尺男子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非常不满的对着押他的骑兵大声嚷嚷。

“小爷还没杀过瘾呢，你们怕啥，旋风将军的骑兵就这点能耐么？”

林良肱与伍有才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别看这男子身长七尺，虎背熊腰，可皮肤白皙，颔下无毛，稚气未退的模样，显然不是个兵。

“喂，娃儿，你能耐啊，杀死了女真人没有？”

伍有才铜锣般的大嗓门，配合着粗犷的面容，犀利的眼神，气势迫人的问。

七尺男子哼了一声，却又拱手道：“不多，刺倒了五个。”

“五个？”

“五个！”

伍有才与林良肱异口同声的疑问。

伍有才自认胆识过人，可是承天寨一役，第一次和金军面对面搏命时，紧张得刀都不会砍。奶奶的熊，这厮一张嘴就五个。

伍有才心中已蠢蠢欲动，故意拿话问道：“断奶没有？”

七尺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小爷我断奶时，你他娘还在你娘裤裆里躺着！嚣什么张！”

伍有才哈哈猛笑，手指着男子，面对林良肱道：“刺头，绝对的刺头，我喜欢！哈哈哈！”

“伍阎王，你这次杀了几个？”林良肱笑吟吟问。

“老子今天一个都没杀。”

七尺男子听了嗤笑：“一个都没杀，还得意个逑？”

伍有才不怒反喜：“哎林良肱，对上了老子胃口，兔崽子的，背嵬军要定他了，你别跟老子抢！”

“背嵬军？伍……阎王？”

七尺男子自言自语，突然翻身下马，纳头便拜：“李子云班门弄斧，请伍有才将军责罚！”

伍有才见此，纳闷道：“你叫李子云，认识我伍有才？”

“伍将军威名响宇内，京城禁军里头，谁不知道旋风将军麾下有背嵬军指挥使伍阎王，杀得金军闻风丧胆！”

伍有才呐呐的望向林良肱，问：“老子真有这么大名气？”

林良肱罢罢手：“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没在汴京里头呆过。”

伍有才也翻身下马，扶起李子云急问：“娃娃，不！李子云，你告诉我，老子名头真这么响亮？”

李子云难抑兴奋，猛点头。

伍有才仰头狂笑，掩饰着眼角渗出的泪。

好一会儿，伍有才才低下头来，问：“李子云，你是谁家的娃儿？”

“家父李若水。”

伍有才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奶奶的熊，你倒杀得痛快，出个差错，老子的脑袋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