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走了不久，他们又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一辆马车。
车把式是个小个子，不比老老儿高多少，死活要五十两银子才肯走。从这去太原，全是山路，他只送到山西边上，不到两百里，五十两银子一分不少。
没办法，整个小镇只有这一辆车，紫光寒只能答应他。
虽然他们有马，但祁伯阳和小红柔只能坐车。
唐飞也不愿意骑马，自从出了开封，他话很少，也不动，每天坐在马车上，要么睡觉，要么发呆。
本来是一个追捕凶犯的人，忽然变成了凶犯，这好像让他接受不了。
尤其是死者是燕北十三侠，对他最信任的人，竟然死在他的面前，这更让他接受不了。
让他接受不了还有紫光寒和老老儿他们的态度，竟然真的把他当作凶犯对待，虽然没有束缚他，但收缴了他的所有东西，包括闪电。
现在，他就像一个被押解的囚犯一样，被几个前几天还是朋友的人看着，一路向北。
只有小红柔还对他像过去一样，好像比过去更好了。
一路上，小红柔都在安慰他，劝他想开些。
但是，自从孙婆婆那件事后，小红柔的说话方式就变了。
“一张羊皮纸，上面有什么？”她试探着问。
“武功秘籍？还是练功口诀？还是……”
“要么就是藏宝图，一大笔宝贝，黄金、珠玉……”
“还是……，还有什么，能让这些人连命都不要了？”
“还有什么？”她问唐飞。
唐飞抬起头，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
小红柔摇摇头，她真的不知道。
“还有你。”唐飞说。
“还有我？”小红柔不解，“我怎么能在羊皮纸上？”
“你不是叫金子么？”唐飞说。
小红柔不高兴了：“你说点正经的好不好？”
“好吧，我问你，为什么花中快叫你妹妹？”
“因为他当我是他妹妹啊。”小红柔问，“怎么啦？”
“那么你为什么不跟着你的哥哥，要跟着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红柔一下子僵住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连祁伯阳都扭过头，看着她红到脖子的脸。
“因为……，因为……”她不说了，转头看着车外。
车外，暮色来临，山由青转暗，凉风袭来。
“山里好冷啊！”她说。
是的，山里好冷，虽然已至暮春，但晚风吹来，仍然带着寒意。
车在一个镇子上停了下来，这是进入大山前最后一个镇子了，要采购不少东西。
车停在一个旅店前，他们刚下了车，从店里走出一个人。老老儿惊喜地叫道：“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瘦高个儿，有老老儿三个叠起来那么高，比紫光寒高出一头还多。
燕北十三侠的老四，神行太保杨履燕。
这么一个高个儿，说出话来却是绵绵的。
“霍老大命我在这里等候，接应你们回庄。”他说。
一行人进了旅店，杨履燕已经给他们订好了房间，付过了房钱。
照样是四间房，小红柔一个人一间，唐飞和李良一间，紫光寒自己一人一间，祁伯阳和老老儿一间。
有些话不能让外人听，所以他们在紫光寒的房间里说。
“霍老大已经知道廖兄弟他们的事情，非常伤心气愤，让尽快把唐飞送回太原，把闪电和其它东西先交给我，我先一步回太原。”杨履燕对他们说。
“霍老大也觉得唐飞不对劲么？”老老儿想知道。
杨履燕说：“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能说什么，要到回到太原以后，细细剖判，才能弄清情况。”
他问：“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紫光寒看看祁伯阳，又看看老老儿，都摇摇头。
“要说不对劲，只有一个。”祁伯阳缓缓地说，“他这几天一句话都没有，好像受了伤。”
“受了伤？”杨履燕不解。
“伤了心。”祁伯阳说。
杨履燕明白了。
“你是说，他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所以萎靡不振？”
祁伯阳点点头：“我有时想，我们这么做，似乎不近人情。”
“对啊，我也这么想。”老老儿接着说，“毕竟我们没有证据，这样对待一个自己人，他还能对我们信任么？”
紫光寒摆摆手：“这没什么，他没洗脱嫌疑之前，我们这么做也不过分。况且，我们也没把他怎么样，没有束缚他，也没点他的穴让他失去武功。”
他说：“他只是随着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这没什么。”
杨履燕问：“你们搜过他的东西没有？”
“没有。”紫光寒说。
“为什么不搜一下？”
紫光寒犹豫了：“这似乎不大妥当吧。毕竟，毕竟……”
“当面搜身，会让人非常反感。想个办法。”祁伯阳说。
“搜了也白搜。”老老儿说，“要是有什么东西，他一定不会带在身上。”
紫光寒说：“我有个办法，让李良去办，他跟唐飞住一个房间，趁他洗澡的时候，检查一下不就行了。”
杨履燕点头：“这个办法可以，悄悄地，不动声色。”
紫光寒说：“我观察李良这个人还比较精细，让他办，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李良很会办事，他马上就听明白了，点头答应。
于是紫光寒他们等在房间，听李良的消息。
时间不长，李良出来了，汇报他的搜查结果。
“几块碎银子，一个玉佩，一个火镰，再什么都没有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这些东西，人人身上都有，没什么可怀疑的。
李良问：“还需要在下干什么，请吩咐。”
紫光寒拍拍他的肩，表示感谢。他说：“不要让唐飞知道。”
李良说：“放心吧，我不会笨到那个地步。”
杨履燕感谢道：“谢谢你！”
李良赶紧拱手：“为十三侠效劳，在下无上光荣。”
李良走了，他们又聚在一起商量。
“你觉得霍老大会怎么发落唐飞？”老老儿问。
“应该是老规矩，永住善念堂。”杨履燕说。
“不会让他上老九的床子吧？”老老儿有点于心不忍。
好好先生范天门，那个像球一样的道士，有一张专门让人失去武功的铁床。上过那张床的人，基本上成了废人。
“我怎么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老老儿叹口气。
紫光寒瞪了一眼他：“十三侠三个人死在他面前，他都说不清，你说他是个好人？”
杨履燕摆手道：“不要说这些没用的，等回去后让霍老大发落。我要先走了，先回去报信。”
“东西给我，我先行一步。”他对紫光寒说。
紫光寒把闪电、令牌之类的东西全部交给他，杨履燕小心地装好，就准备起身了。
“二哥，你们不着急了，后面慢慢前行，我先回去交差。”
说着，他从背囊里取出两个甲马，套在脚上，吹一口气，便走了出去。
按杨履燕的速度，他一晚上就可以赶到太原，所以他并不着急。
毕竟天才刚黑，路上还有人，这时施展神行法，过于招人注目。
出了镇子，他慢慢加快速度，只听耳边呼呼地响起风声，路边的林木如飞般地向后退去，身上的衣服也呼啦啦地开始嘶叫。
路上已经没有人，他可以放开手脚了。
可是，就在行出大约十里地的地方，路中间忽然出现了一堆火。
一堆熊熊的大火，就在路中间烧着。
他慢了下来，想看看为什么会有一堆火在路中间，这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快扔啊，就现在。”
他这才看清，火堆边站着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圆球一样的东西，正等着他过来。
他刚过来，小女孩就把那件东西扔进火里，转身就跑。
等他明白那是一颗霹雳弹的时候，心中一惊，急忙斜向冲进路边的树丛中，扑倒在地上。
“轰——”地一声，火堆被炸得像天女散花一样，满天都是火星，一股白烟冲天而起，随即变成一团蘑菇一般的云朵。
“你可真是蠢猪一样，怎么教都教不会。叫你扔完就施展轻功跑，傻傻地跑能跑多快？看看，衣服都破了，真是蠢！”
孙婆婆又在不停地数落着小女孩，她的衣服被撕裂了，真难看。
杨履燕从地上爬起来，胸前疼得要命。这一扑，胸前被荆棘刺伤了多处。
孙婆婆已经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算你命大，我这孙女太笨了，我还要好好教教他，下次你可不会这么幸运了。”
杨履燕看着她，心中急促地想着如何脱困。
“好了，把东西拿出来吧。”她伸出手。
“什么东西？”杨履燕问。
“噗”地一声，一颗毒蒺藜击中了他的左肩。
“多说一句，就吃我一记毛栗子。快点——”
杨履燕一阵刺痛，同时感到左臂在失去知觉。
他伸出手，装作在怀里摸索，暗暗地捏住了几枚飞镖。
一边装作疼痛难忍，一边佝偻起身子，忽然一扬手，几支飞镖射了出去。
射出飞镖，他脚下一用力，向斜前方冲了出去。
可是他发现这老太婆又站在他面前，又向他发了一枚毒蒺藜。
这一次，钉在他的右腿上。一阵刺痛，右腿也失去知觉。
他倒下了。
“大个子一般都不听话，你知道吗？”她回过身对小女孩说，“碰见大个子都要先把他放倒，记住没有？”
小女孩点点头，掏出一颗毒蒺藜，钉在杨履燕的左腿上。
“你可是比猪都笨啊！哪有走那么近按上去，教你的手法都忘了吗？”
杨履燕又是一阵刺痛，他想，完了，这回他肯定站不起来了。
“好了，拿出来吧。”老太婆又伸出手。
杨履燕眼前一阵昏暗，几乎昏过去。
他强忍住，伸手在怀里摸着。
老太婆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手里又扣住一枚毒蒺藜。
小女孩又掏出一枚毒蒺藜，这回她学会了，一甩手腕，把毒蒺藜甩在了杨履燕的右肩上。
杨履燕正在摸索的手停止了动弹。
“哎呀，你这猪头猪脑子，他正在找东西，你打他干什么？”老太婆气急，恨不得踢小女孩几脚。
小女孩拍着手高兴地叫起来：“他死了他死了，噢——他死了——”
杨履燕躺在地上，仰望着黑暗的天空，失去了知觉。
孙婆婆自己去翻，把杨履燕的身上翻了个遍，只翻出那个小袋子，她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没有她找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手里拿着闪电，左看右看。
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触到了闪电的按钮，对着杨履燕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