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微热,学校道路两旁的早银桂一字排开,沁人的香气随风徐徐荡开。
海城一中门口有点堵,道路两旁停了许多送孩子来学校的车。
高三第一学期开始的时候,因为21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有了宝宝,回家养胎去了,所以学校给高三21班换了一个老师。
姓林,叫林承,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保持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讲题的时候,嘴角总是带有一抹口水泡沫。
开学当晚的三节晚自习课上,老林跷着二郎腿坐在讲台前,一边慢慢品尝着桂花红茶一边按照成绩的排名找班上的同学们谈话。
“穆卿月,来。”
她站在讲台前,看着老林一板一眼地捋自己的成绩。
“哟,这数学和英语成绩。”老林惊讶地抬眼看她,“不是一般人啊。”
穆卿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你物理稍微要差一点,但好好努力考个京大还是很轻松的。”
“生物和化学这两个小科分数可以,再好好练练,巩固一下知识,也顺带找找常考什么,什么解题方法最简单最省时,毕竟理综卷子就是要把握时机。”老林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物理也没问题,跟着我好好学,保证期中考试上100分。”
“行了,回吧。”
回到座位上,她继续拿起笔刷物理题,寻找技巧。
笔尖也似乎也被一股暖流注入,倾泻在纸面上,折射出斑斓的光。
她很喜欢这个班主任,以前的班主任很势利眼。
九月中旬,海城的一年夏天又将逝去,迎来入秋。
路边的晚风不再燥热,阳光也不再刺眼。
初秋的夜晚,天空碧蓝,像是一大片青蓝色的大海,无数颗碎星被散落在夜空中,美得像一幅画。
宿舍里穆卿月打开窗户,月光透过窗照了进来,她迎着有些凉意的秋风,静静的坐在窗前,一个人吹晚风。
风划过脸颊,吹乱她的发梢。
又一年夏天热烈落幕。
宿舍晚上十一点半熄灯,穆卿月喜欢在宿管阿姨查寝结束后偷偷溜出宿舍到走廊里,她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借着洁白的月光的背生物、被文言文。
初秋清凉的夜风透过窗缝吹进,沿着领口灌进她的睡衣里,丝丝凉意充斥着她的全身。
每当困到不行、双腿站的发酸的时候,她就会把课本放在窗台上,然后趴在窗台上瞧一瞧那一轮弯弯的月亮。
她仿佛看到丁翊霂站在月亮上,伸出手笑着对她说:“小月牙,快来昆理啊,我在昆理等你呀。”
于是困意和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她又继续抱起书继续背起来。
——
穆卿月习惯把下午的自习课全部安排给理综,她听老林的话将书本上的课后例题和模拟考试卷里的错题按照步骤一遍一遍地整理,直到每一道题的答案她都能做到脱口而出,她都能找到最简便的解题过程为止。
晚饭时间到了她也不愿意停笔,她喜欢伴着窗外广播里播放的流行歌曲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继续“沙沙”地战斗,直到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再去买个面包加一瓶鲜牛奶当晚饭。
而教室里却忽然多了一个跟她一样不吃晚饭,一样在奋斗的同学——一直被她压二三十分的第二名朱云阳。
穆卿月跟他在教室里独处的时候,双方都只能听得见各自的翻书声和写字声。
这种无声的默契和陪伴,让她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孤单。
两个月的时间飞驰而过。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这天,朱云阳去老林的办公室取成绩单,她的心就扑通扑通越跳越快,仿佛再多等一秒钟,她的心脏就要从胸腔里飞出去了,她好想知道物理考的怎么样,她好怕辜负了丁翊霂给她的辅导也更怕自己辜负了自己。
这段时间,她只要有不会的物理题就会打电话问丁翊霂怎么做,如何找技巧。
成绩单被朱云阳取回来放在了讲台上,同学们从座位上争先恐后蜂拥而上,将小小的讲台围堵得水泄不通。
穆卿月在座位上抬头,正巧对上了朱云阳的眼神。
朱云阳冲她笑了笑,她一愣,礼貌的回了他一个微笑。
她没读懂朱云阳笑容的含义。
直到讲台上的人群不再拥挤,她才走了上去,一眼便看到了成绩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穆卿月,总分663,与朱云阳并列第一。
她想,朱云阳终于不用被朱老师碎碎念了,他终于从万年老二变成了第一。
周围的同学把成绩单抢来抢去,她只是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浅浅的笑着,虽然第一差点没了,但是她离丁翊霂越来越近了,她物理95分。
“同学们,学校通知今天的晚自习取消,大家愿意来教室自习的就来教室,不愿意的就待在宿舍里,不许乱跑。”
班长突然在班级门口大声喊道。
“啊,太好了……”
大家就像炸了窝,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一溜烟全都跑没影了。
期中考试后,老林按照每个同学的成绩变动简单的调整了座位。
但穆卿月要求把她的位置调到了第三排。
之后她的前桌是朱云阳,也是一个不愿意坐第一排吃口水泡沫的人,同桌还是罗晓晓。
秋去冬来,在经历几个月题海的磨炼之后,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穆卿月穿着丁翊霂送的浅蓝色棉衣外套,戴着白色的围巾,在考场里闷头答题。
天气越来越冷了,穆卿月不停地揉搓着手心取暖。
答完卷子之后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交卷的时间还有10分钟。
也就是说,10分钟之后,寒假就要来临了,她又可以见到她的阿霂了,想想就很兴奋。
宣告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了起来,同学们纷纷起立,等待老师收完卷子之后,打算第一个冲出教室。
寒假的时候,她爸爸第一次主动联系上了她,他告诉她,奶奶生病了。
穆卿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回到家里,突然发现小叔叔乌黑的头发里已经掺杂了几根白发。
穆卿月问她小叔叔:“我爸……说奶奶病了,是真的吗?”
小叔叔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直到她都快要以为小叔叔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有些沉重的声音:“嗯,这次太严重了,应该……应该是熬不下去了。”
穆卿月也说不清当时是怎样一个心情,害怕、无措还是难过,她一时分不清楚。
穆鸿晟带着穆卿月返回了有她爷爷奶奶在的山村。
大概是太久没来了,奶奶的那间房间让她很陌生。
床上的老人眼睛已经很浑浊了,也许已经不能视物了,许是感知到了身边来了人,嘴里念叨着:“卿卿……是我的卿卿回来了吗?”
她看着她奶奶躺在床上,颤巍巍的抬手朝她这边乱伸着。
穆卿月急忙弯腰下去,把她奶奶的手放在她的脸上,让她奶奶摸着她的脸。
她哭泣着说:“是我,卿卿,奶奶,我回来了。”
她的心好疼,她奶奶的手骨瘦如柴,泛着土黄色,揪得她的心生疼。
她奶奶断断续续的说着:“卿卿,是我的卿卿,我的卿卿啊,奶奶好怕见不到你,还好……还好你回来了,奶奶的卿卿……快,小晟子,快去柜柜里拿我给卿卿的橘子……”
“卿卿啊,照顾好自己,奶奶要走了……”
穆卿月哭得几乎晕了,“不会的,奶奶会好的,不是说要送我出嫁吗?奶奶……”
之后穆卿月的小叔叔穆鸿晟看她快哭昏了,拉着她走出了老人的房间。
——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是她和她小叔叔在照顾老人,给老人换尿布,喂老人吃饭,陪老人聊天,穆卿月也一直握着老人的手,陪在老人身旁,而穆卿月的父亲只是偶尔进来照看一下,她的继母甚至没有踏进过老人的房间。
除夕夜那天早上,她爸爸和继母在准备晚上年夜饭的食材,她冷眼看着,往常这个时候都很热闹的今年家里显得过分安静。
穆卿月呆呆的看着,她爸爸说:“你小叔叔去看你奶奶去了,你过去吧。”
奶奶的那间房子很小很小,即使她这几天一直照顾她奶奶的起居,阴暗腐朽的气息仍然没有散去。
角落的那个暗红色的大柜子依旧熟悉,奶奶却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奶奶了,现在这个躺在床上,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垂暮老人是她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
年初二,穆卿月的三个姑姑,奶奶的三个女儿,全部都赶了回来,分别住进了爷爷奶奶的家和小叔叔的家里。
他们全部都尽力悉心照顾着奶奶,以祈求奶奶熬过去。
年初九早上,大姑哭嚎了起来,穆卿月听到她大声哭喊:“妈去了。”
穆卿月一瞬间呆愣住了,一动不动的站着,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场一场儿时的片段如走马观花。
小时候奶奶躺在床上笑着看穆卿月,给她讲小红帽与狼外婆的故事,她也笑着看奶奶,很开心的听着故事。
从小最疼穆卿月便是她奶奶了。
在很小的时候,穆卿月爸爸妈妈刚离婚那会,爸爸天天酗酒,奶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把她捡到身边带着。
小时候大人们见到爷爷奶奶常常都会苦口婆心的劝说:“养她干什么,万一养到一个白眼狼,她到大了就跑她妈那里去了,你们得不偿失啊,还不如早点送人的好。”
奶奶总说:“我不伺候这孩子,谁伺候,那么点点大,总不能让她饿死吧。”
六岁的时候,穆卿月身边同龄的小孩都会骂她是个没妈的,没娘养,是个小野种,她奶奶知道了,提着扫帚追着那些小孩,骂骂咧咧道,“你们才是小野种……”然后轻轻抱起穆卿月温柔的说,“卿卿别信这些,我们卿卿的妈妈只是去远方了。”
但她知道奶奶不喜欢妈妈,恨她妈狠心,从来不来看她,所以每次当提到妈妈的时候,奶奶会不开心,而她后来也没再提过。
有一次过节穆卿月帮家里搬桌子的时候把手夹到了,哇哇大哭,然后她听到奶奶跟别人说:“她爸离家走了,她都没哭,这手是真的夹疼了。”
她小的时候被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孩子真懂事。”
上小学的时候,奶奶天天给她带盒饭,早上送她上学,中午送饭,晚上接她放学。
天天带着她去西瓜地,有一次路上,走着走着穆卿月就睡着了,醒了之后,她在奶奶背上,奶奶跟她说:“乖卿卿看!前面有一只大灰狗!呜哇呜哇的叫”
然后穆卿月就咯咯的笑着。后来,慢慢的她发现奶奶背不动她了,她也长大了。
过年的时候奶奶做的排骨可香了,小时候奶奶说不会像别人那样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营养均衡,但是她会把最好吃的都给我。
小时候家里穷,有的时候揭不开锅,做汤粥,奶奶让我先吃饱,她喝汤就行。
后来穆卿月不听话,奶奶就不理她了,小时候只知道奶奶不理她是生气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办,后来长大才知道,奶奶生气了是要向她服软哄她开心才行的。
慢慢的穆卿月就长大了,奶奶却像个小孩子了,要吃小零食,吃软绵绵的饼干。要穆卿月带她去看花,她说特别喜欢花,大红色的,颜色越鲜艳越喜欢。
再后来奶奶的身体不行了,去地里摘菜都费劲了,做个饭要站一会歇一会。
穆卿月的大姑姑哭泣着把她拉老人家面前,穆卿月跪着泪眼婆娑的看着毫无生气的奶奶。
她大姑姑说:“你奶奶临了的时候最放心不下你了,她说她有一笔钱,是给你存的嫁妆,以后让姑姑或者你小叔替你保管。”
穆卿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一旁哭个不停,止不住的抽噎。
穆卿月跪着的时候,泪一滴滴的往下流,哭嚎着问大姑姑:“奶奶真的死了吗?会不会是大姑姑你们搞错了,会不会奶奶还有一口气,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没有奶奶了吗……”
穆卿月泣不成声,她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跟奶奶的回忆。
她的爷爷也在默默擦眼泪,忍着悲痛,他说:“卿卿啊,别哭,你奶奶不喜欢小花猫。”
她看向她的爷爷是那么沧桑,悲伤无助,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一下子全花白了,她忽然不想去上学了,她怕爷爷以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家,她怕他很悲伤。
那一天,穆卿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已经不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内了。
小叔叔和穆卿月的爸爸已经守了两晚夜了,都没睡好觉,那天天气很冷,别人都去吃饭了,没有人能拉得动穆卿月,只能让她继续跪在老人灵堂前一边烧纸一边哭泣。
七天的葬礼,因为要过了元宵才能下葬,所以奶奶的葬礼是七天。
那七天,穆卿月几乎哭晕了过去的时候。她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只能休息,在休息的时候都能梦到她的奶奶还活着,还笑着给她讲她曾经最爱的故事……
上山的那天,要盖棺了,穆卿月哭泣着冲着上去趴在她奶奶的棺木边上,奶奶穿的寿衣帽子都是她生前最喜欢的青色,衣服和她骨瘦如柴的身体相比大了很多,有些不合身,给逝世的人化妆的化妆师正在给奶奶化妆,她想奶奶这一生可能都没化过妆,泪流的更凶了。
化好妆之后,奶奶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嘴巴那里是干瘪的,假牙不知所踪。
那一刻穆卿月好想抱抱奶奶,她知道以后再也抱不了了,过往的回忆又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小姨婆在一旁哭着拉着穆卿月说:“就我们没有在你奶奶身边,她咽气之前我们几姊妹都没在旁边啊,你再回家之后就没有奶奶了…”
送奶奶上山的路上,是绕着河边走的,是想让奶奶最后一次看看她一生呆过的地方,看看这片她呆了一辈子的土地,看看美丽的风景。
高三早就开学了,送完殡的下午穆卿月就回到学校上课了。
后来,当失去奶奶这件事对穆她的影响渐渐淡去的时候,她才肯回忆起那些天。
之后几天的穆卿月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感知外面的世界,让自己不去思考,因为她自己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熬过去,熬过这一段失去亲人的痛苦时光。
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穆卿月又做了一个梦。不同于以往的那些重复的梦,在这个梦里奶奶没有讲故事,她只是看着穆卿月笑,笑得很开心,穆卿月也在看着她笑,也笑得很开心。
可是,有人在门外,隔着一层帘子对她说:“你奶奶已经死了,你再也没有奶奶了。”
那个声音是住在奶奶隔壁的张婆婆的声音。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话,穆卿月不再笑了,而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穆卿月就醒了,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泪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
她,再也没有奶奶了。
那个会给她零食吃,会给她讲故事的奶奶,再也不会有了。
从此以后,她和爷爷的家里再也没有奶奶了。
回到学校之后穆卿月开始变得沉闷,不爱说话,每天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刷题。
一次次模拟考的成绩起伏让人仿佛在坐过山车,转眼飘向云端,转眼又跌进谷底。
让人越来越怀疑自己究竟在哪儿,以及自己到底是谁。
连老林都看出她不对劲,甚至找她谈话。
谈话回来之后罗晓晓都疑惑又担忧的看着她又一次询问她说:“卿卿,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是好姐妹,可以和我说说吗?”
而穆卿月每一次都低下头,轻声说:“没什么。”然后就不肯在说话了。
在丁翊霂开学的前几天,他找到了学校,见到穆卿月的时候,她塞着耳机做数学题。
他扯下她的耳机说,“跟我去天台。”
穆卿月默默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说:“穆卿月,你现在是一个高三生了,再有几个月你就要高考了,我知道你承受不住爱的人不在了,但你要想想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她现在只是换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了,你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你有想过你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吗?你要好好想想了,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穆卿月想过,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和他去更远的地方……
“嗯。”
“所以现在要分清主次,知道了吗?”
……
穆卿月回到教室的时候,继续低着头刷题,只不过这一次不像前面那么机器,但还是没有什么思路。
“咚咚……”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敲响了穆卿月的桌子,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笑着看向她的朱云阳。
她笑笑问:“有事吗?”
朱云阳笑着说:“它不是说a+b=1,然后你乘进去就好了。”
穆卿月愣住了:“什么?”
朱云阳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穆卿月的数学试卷:“这里用我说的做。”
穆卿月顺着那根修长的手指,看到了她刚刚在看的数学题,下意识地说:“那个简单,我会,所以没做。”
穆卿月放下笔,抬头看到朱云阳依旧站在前面,清澈见底的眼里都是笑意,右边嘴角还有一个很浅的酒窝。
“不过还是谢谢你啊。”
朱云阳笑笑不说话。
然后穆卿月低下头翻了翻试卷,找到了一张数学试卷,指着后面的一道压轴题,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那这道题呢?数学大神。”
朱云阳的数学很好,从来没有低于148分。
他挑了下眉,笑着说:“居然也有你不会的,来让我看看。”
说完他自信满满地拿起她的卷子和笔开始演算起来。
不过压轴题毕竟是压轴题,十几分钟过去了,桌子上用过的草稿纸已经有好几张了,朱云阳还在稿纸上飞快地演算,偶尔停下来思考一下,一开始的自信已经消失了,眉头却越皱越紧。
穆卿月笑笑,又过了五分钟,朱云阳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穆卿月说:“做不出来就算了,这题太难了,明天去问老师吧。”
朱云阳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把他之前的稿纸都推到穆卿月面前说:“你别闲着呀,你也来看看。我总觉得快要做出来了,可是又老是差几步,你帮我看看。”
说完,他又低下头,重新开始做那道题。
穆卿月握住了笔,拿起朱云阳用过的那些稿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朱云阳的稿纸有点乱,但是穆卿月很快就找到了他的逻辑。
不得不说,有几个结论明明有好几种定理都可以论证的,但是他却可以找到最简单的那种。
跟着他的思维,很快就到了他卡住的那个地方。
这道题是要论证两个三角形全等的,可是却缺少了一个条件怎么都无法证明。
穆卿月也开始陷入了苦思,十分钟过后,穆卿月看着他在自己画的图上又画了一条辅助线。
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瞪大了眼睛,抢过朱云阳手上的笔和稿纸,喃喃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穆卿月把朱云阳刚画上去的那条辅助线擦掉,在旁边重新画了一条。
然后把稿纸推到朱云阳的面前,说:“你看,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就可以证明了。”
朱云阳看了一眼在稿纸上的辅助线,立刻就明白了,抬头看着穆卿月,露出了一个招牌试笑容。
除了朱云阳之外,穆卿月的另一个前桌——张寻墨。
名字由来听说是取自宋词«莲社岂堪谈昨梦,兰亭何处寻遗梦»之中,意喻学识渊博、精通文博,才华内涵。是一个小个子男生,非常喜欢篮球和化学,梦想却是当一名律师。
朱云阳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他最爱的是篮球和化学,但是如果这两样变成了他的职业他迟早会不再爱了,所以他选择他的次爱——律师作为他的职业。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反而不敢拥有太多,能作为爱好时不时玩玩就已经很好了。”
张寻墨说这句话的时候,朱云阳侧过头去看后面的穆卿月。
她此时正低着头做物理卷子,专注而又温柔,深深的吸引着朱云阳。
这是朱云阳印象最深的一幕,这个画面一直停留在他脑海中,记忆犹新。
朱云阳想他对于穆卿月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因为太过喜欢,反而不敢靠的太近,生怕会毁了彼此之间的那份唯一友谊,生怕毁了之后再也没有交集。
而他却很难过,他不想止步于友情但又能怪谁呢。
要怪就怪他偏偏不在丁翊霂出现之前说喜欢她。
于是啊,那些真切的喜欢,就像是像肩上的担子,被他扛起又放下,反反复复,疲惫不堪。
那些因她而起的心事,终究再与她无关。
高考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校门口、教学楼、饭堂、甚至是宿舍楼里都有滚动的红色屏幕,帮高三的学生计算着此时此刻距离高考还有多长的时间。
看着上面的时间一天天的减少,穆卿月甚至觉得这就是生命的倒计时,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着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运转着,企图能记住更多的英语单词,学会更多的物理题解法。
周围的每一个人神情都是疲惫不堪的。
许多人的生活从原来的教室—食堂—宿舍的三点一线变成了教室—宿舍的两点一线,三餐也早已经变成了面包、饼干之类的速食品。
而往昔教室里的活泼氛围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听到笔尖和草稿纸之间‘沙沙沙’的摩擦声以及‘哗啦啦’的翻书声。
打破这种疲惫、沉默、压抑的是一本流转在班级各处的同学录,穆卿月想,即将到来的不仅仅是几乎成为人生意义的高考,还有每个人都将各奔东西的离别。
于是,疲惫压抑里又多了一层挥散不去的离别哀愁。
在高考倒计时15天的时候,张寻墨突然扯着穆卿月的衣袖,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说要告诉她一个惊天大秘密。
穆卿月躲了躲,指尖转动着钢笔有些敷衍地问:“什么惊天大秘密?”
穆卿月的眼睛甚至没有离开过桌面上的物理试卷。
“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啊!!!”张寻墨显然对穆卿月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
“什么大秘密嘛?”无奈之下,穆卿月把视线从物理试卷上转移到他的脸上。
张寻墨故作神秘的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朱云阳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