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魔

风遥望着周围旋转的水雾,既然是阵法,必然有阵眼存在,她如今只站在小镇外围还看不出来什么,倒不如继续向前走,看个究竟。

她琢磨着阵法的规律,一步步向前走,避开周围旋转的房屋,一直走向小镇的中心。

这阵法本身是十分危险的,处处充满杀机,流转的水气化作无数冰棱,从四面八方向她攻击,她每走一步,就要面对成千上百的冰棱和刀子似的水刃。

但是她并不在乎,用魔气在周身形成一个防护罩,闲庭信步似的向前走。

由于阵法启动,周围的水气旋转起来,那种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的窒息感,倒是缓和了许多,空气也流动起来了,从这个层面看,她倒是得感谢这个阵法,至少她不用屏住呼吸了。

越是向前走,这里的景象越是让她有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风遥思索着熟悉感的源头,直到她走到小镇的中心,方才恍然大悟起来。

小镇的中心位置,有一座院落屹立不动,那院落看上去格外平凡,白色的院墙,朱红的大门,以及青色的瓦,看上去正是寻常人家。

但风遥一眼就认出了这院落,这不正是在白艳娇记忆中看见的,五百年前的范书生家?

难道说,五百年前的白艳娇,是被困在了这里?

无数种猜测出现在风遥的脑袋里,她睁大了眼睛望着院落,似乎明白了一切。

当时在查看白艳娇记忆的时候,她就觉得范书生的模样透着古怪,果然她还是忽略了一个细节:记忆中的十三年,范书生的脸从没有变过,一直是同一个模样。

正常人类怎么可能十三年容貌不发生任何改变的,时间总会让人类一点点变老才对。

现在看来,范书生根本不是人类。

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了,壤族魔头将白艳娇追到了这阵法当中,而她慌忙之下,逃进了阵法中心的院落,在这里遇见了范书生。

十三年,她当然不敢踏出院落一步,因为只要走出去,就会被阵法绞杀,更何况破阵的关键,就在小院当中,想要破解阵法必须进入院落。可她又无法破解,只能被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至于那范书生,以及白艳娇所过的十三年的生活,那全都是因为,这个阵法本身,它叫——噬心阵。

在看到院落的一瞬间,风遥已经辨出了阵法,它是一种来自魔界的歹毒阵法,进入阵法的生灵,会被阵法所控,引出心魔,所以叫噬心阵。

阵法中的景象,皆为施阵者所布置,能让闯入者看见内心中最恐惧的东西,也就是心魔。

范书生只是阵中之灵,真正的范书生早已被杀害,灵魂被抽出来放在阵法里,成为这阵中之灵。

难怪范书生会一直引导白艳娇,让她产生恐惧,让她不敢逃离,原来一切的真相都是噬心阵。

风遥想到这里,仍然义无反顾地一步踏进小院。

走进院落之后,院门在她的身后自动关上,院子一如白艳娇记忆中的模样,和五百年前并没有任何区别。

院中格外安静,没有漆黑的水雾,也没有古怪的嘶吼,这里仿佛一处真正的凡间人家,安静而美丽。

“娘子,为夫在这里等你等了好久,为何你至今才来。”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从房屋的方向传来。

风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差点叫出“范成”这个名字。

随后又止住了。

那人不是范成,而是五百年前的范书生,他的容貌虽然和范成一模一样,可脸上全无范成的轻佻,更多的是一种看不透的深沉,若是凝视他的眼睛,仿佛凝视着漆黑的虚无。

他说的“娘子”,应该是白艳娇,他已经将风遥认成白艳娇了。

“娘子,怎么还不过来呢?”那男子笑盈盈的看着风遥,似乎在透过五百年跟她对话。

风遥咬着嘴唇,直愣愣地盯着范书生,此时她感觉自己背后已经泛起一层冷汗,她想要后退,想要立即离开,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示她,不要过去,那边危险。

“本尊居然在害怕吗?”她心里想着,感到一丝不可思议,“这是…恐惧的感觉吗?噬心阵……据说能勾起心魔,让闯入者看见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本尊一向肆意行事,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是能让本尊恐惧的,倒有些好奇…”

她自问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畏惧,自从天渊魔窟而出,就从没有畏惧过任何东西,三界之中全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她就是黑暗本身,她不明白恐惧感来自何处。

她最终还是没有遵循心里的声音,好奇心压过了危险感,她决定一探究进。

她向着范书生的方向走过去。

“我倒是很想知道,我自己的心魔是什么,让我体会一下吧。”风遥想着。

范书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进屋。

她知道只要走进屋子,就能看见自己的心魔,隐约竟然有些期待。

她是真的挺好奇的,究竟有什么能让她恐惧的呢?

屋门打开了,她一步踏了进去,为了表现得真实一些,她踏进屋门的瞬间,甚至刻意闭上了眼睛。

总得有一个过度过程,不是吗?闭眼过渡是个很不错的方式,不然眼睁睁看着场景转换,会有些晕3D吧。

……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环境果然如她所想的,发生了彻底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心魔状态,可是…

好奇怪啊,这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啊。

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漆黑,空无一人,虚无…

“难道说,因为我没有什么可恐惧的,所以心魔什么都没有?”风遥四处瞅着,有点失望怎么回事。

突然间,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微弱的灯,柔和的昏黄灯光,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那是…”风遥快速向灯的方向奔过去,心里已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背对着她。

那熟悉的背影伏在桌边,在写着什么东西。

“老师…”风遥感到自己浑身颤抖,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个背影,那是她内心深处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她的老师。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熟悉的声音,那柔和的歌声,萦绕在她的耳畔,一如曾经。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一颗刚刚成型的魔核,像一个小小的精灵,懵懵懂懂的跟在老师身后。

“遥遥,老师要去了,这本《佚客名录》就留给你啦,希望它能替我保护你。”那个声音轻轻的说。

“不,老师!”风遥想大声喊,“不要走,不要…”

老师的背影仍然距离她很远,不论她怎样快速地冲过去,老师始终遥不可及。

“遥遥,你是天然魔灵,终究要去魔界的,不可能一直跟在老师身边,老师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遥遥一定要坚强。”那个声音轻轻说。

“不!”风遥奋力的大喊,“老师,不要丢下我…我不要去魔界,不要…我要永远跟着你…求求你…”

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她的眼眶落下,她恍然才发觉自己始终站在原地,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打湿了衣襟,她仍然是少女的模样。

那个熟悉的背影仍然在远处,熟悉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进她的耳朵。

“遥遥,躲起来,不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躲起来,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想念老师。”

“不…没有你在,我又怎么能好…”风遥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刀刺了进去,她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落下,她的心很痛,痛不欲生。

她缓慢地原地跪坐下去,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一般,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的背影,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捂着胸口,奋力的大口呼吸,似乎像一条干涸的鱼,想要迫切的寻找到水源似的。

她的力量在逐渐被抽离,她也仿佛逐渐在变得干枯下去。

“不对…”风遥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这就是心魔吗?果然可怕…竟连本尊都无法对抗,几乎深陷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