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运的权重(已修改)

顾青的马嘚儿嘚儿的扬着蹄子离去,乞儿看着顾青的背影憨笑,回头却看到夏田在静静地盯着他,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些许的紧张:“公,公子,可是我有哪里说错了?”

夏田摇摇头,沉吟少许着道:“你说的,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乞儿松了口气,挠头憨笑:“那,那就好,我还当公子对我说的不满意呢。”

“倒没有不满意,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与顾青也是萍水相逢,我给不出的建议你来给,我自然不会有意见。”

夏田淡淡的看了一眼乖乖坐着的乞儿:“这一桌的吃食都是顾大侠掏的钱,你大可放心的吃。吃完了,你便再去找个人家吧。我这里不收徒。”

已经对满桌子的好吃的垂涎欲滴的乞儿听闻上半句已是食指大动,可听完下半句却立马僵在了原地,他抬起头,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偏生又要鼓起勇气问道:“公子,我自知资质不行,不如您和顾大侠那般神勇,可我不求您收我为徒,当个书童也行啊。”

“不行。”夏田摇着头:“你运气太好,杀气太重,城府太深,为天地不容,活不长的。”

夏田的那三个太,如一道惊雷劈在了乞儿的心底,他登时一愣,不可思议的站起身来。

涨红了脸:“公子,你这话说的好没有理由。那程家以顾大侠心上人之命要挟,顾大侠本就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我不过是提点了他一句,怎么能叫杀气太重?”

“还有,我父亲被黑甲兵杀死,母亲受辱,我逃难在此,日夜与野狗争食,不曾偷,不曾抢,这我也叫运气太好?”

“那城府太深更是无稽之谈,公子,我可曾骗过你一句话?可有一句话说的是假话?”

乞儿怒容满满,对面的夏田却是一句话不说,少许他喝了一口清茶,氤氲的茶香飘在二人之间,那乞儿就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无力又无助。

忽然,他像是发了火一般,手在桌上一扫,顿时满桌的好酒好菜哗啦啦落了一地,盘子杯子摔了个稀碎。

小二急忙过来,心疼的看着满地的残渣,起身便拿出笤帚做势要打。

却不想夏田一枚银锭拍在桌上,淡淡的道:“东西我来赔了。你,先坐下。”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乞儿心头一凉,他不知刚才怎么自己就犯了浑,竟是做出这等莽撞举措。

但心中那股郁气依旧没有消散,抱着胸道:“公子不收我便是,何必要找这种借口搪塞我?”

夏田轻笑着:“你又是从哪儿看出我在搪塞你?”

“我宗与其他宗门不同,我们门内三不,一不戒荤腥,二不清心寡欲,三不入红尘。”

夏田竖起手指:“若你此生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朋无友,无牵无挂,我便是收你为道童也无妨,可你浑身沾满因果,叫我如何收你?”

乞儿闻声良久,心中始终思衬着那因果二字,但见识浅薄,始终悟不透什么叫做因果。便问道

“敢问公子,何为因果?”

“那这便要从命运的权重说起了。”

夏田倒了一杯清酒,手在杯壁上摩挲着:“这方世界没有一刻是静止的,个体变化的总和就是整个世界的变化。但是个体变化影响世界变化的程度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成日殚精竭虑,却掀不起什么风浪;有的人却因一念之差让世界天翻地覆,这是命运的权重。”

“就拿顾青举例,你虽只说了几句话,但你确确实实改变了他的命运,而程家之人会因为你的话而死为果,这根源追到你身上,便是因,合为因果。”

夏田一抹杯口,平静的酒面忽然化做了镜子,他把被子推到乞儿面前,乞儿透过那面镜子,却惊奇的看到自己身后忽隐忽现着黑红雾气。

那些雾气仿佛生着灵智,张牙舞爪,龇牙咧齿,煞气隐隐,好似随时都会将乞儿生吞活剥一样。

乞儿面色一白,腿一软,竟是打了个趔趄,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四周的宾客仿佛没有看到乞儿的糗像,依旧谈笑风生。

忽然,外面响起一道惊雷,接着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那惊雷震醒了乞儿,愣了片刻,才晃过神。

“这这这就是因果?”

“不,这只是一些怨念。”

夏田摇着头,在一抹杯壁,镜面里的场景一变。

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视角,视角里,顾青骑着马飞奔到一村口,翻身下马后,便提剑杀出。

村里的人愕然,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顾青枭首,血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淅淅沥沥流进了地里。

此番动静惊了村里的人,一大摞人乌泱泱冲出来。

他们拿着武器和顾青对峙,却不想话不投机半句多,顾青脚尖一点,横剑扫去,便是数十个人头落地。

惊雷遮盖了惨叫声,雨点消散了血腥味。

顾青像是入了魔一样,逢人便杀,不多时,冲进一祠堂里,救出程颐。

画面一转,他一手抓着程颐,一手提着巨大的包裹,两人携手上了山,见了滇虎,他一抖包裹,从里面哗啦啦掉出的人头堆成了京观。

滇虎错愕,半晌掩面痛哭,原地与顾青歃血为盟。

夏田遮住杯壁:“因为你的一句话,程家几十口人死的干干净净,他们的死与你有关,这因果你便逃不掉。”

乞儿此刻已经被杯中的杀戮惊的面色发白,毕竟他年岁尚浅,何时见过这样刺激的画面。

胃里只感觉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却发现没东西可吐。

他干呕一阵,才起身道:“那,那是我做错了吗?”

夏田不语,又一抹杯面。

这次出现的画面与先前截然不同。

程家人敲锣打鼓着将程颐抬入娇中,一路喜气洋洋,载歌载舞。

但到了山岭,却不见滇虎的迹象,程颐从轿中逃出,奔向山顶,才发现滇虎已经死去多时。

它的身旁,还有一把染着血的断剑。

程颐抱着断剑哭成了泪人,那程家人却仿佛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一个个载歌载舞,更加欢愉。

兴起时,竟还打起了那滇虎尸体的注意,他们把滇虎破开,有人分的大腿,有人分的肚皮,有人捧着虎头,有人扒了虎皮…

他们原地生起篝火,喜庆的仿佛是逢年过节,却没注意程颐已经与那断剑一同坠入山谷多时。

乞儿看着这画面,久久没有怅然,仿佛心里憋了口气般,怎么都不舒坦。

夏田道:“你觉得哪个结果好?”

“自然是第一个,那程家吃了滇虎崽子不说,还借刀杀人,如今还吃了滇虎,今天他们敢吃妖,明天就敢吃人,顾大侠做得好!”

乞儿实话实说,然而夏田却只笑笑,乞儿一愣:“公子莫非觉得第二个结局更好?可,可那顾大侠…”

“我没说第二个更好。”

夏田继续摇头:“第一个结局顾青抱得美人归,也与滇虎和解,两人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然而顾青屠杀一村终究是犯了大忌。”

“衙门得知此事,集结了人手去捉拿顾青,却不想顾青身手了得,在三百官兵里七进七出,杀得官兵溃不成军。”

“逃散的官兵上报了此事,衙门便派出了更强的人,那人与顾青你来我往,从滇虎的山打到了城里,两人交手间不知道波及了多少无辜者。现在,你觉得哪个结果好?”

夏田望着乞儿,乞儿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他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半晌,摇头。

“我,我不知…”

“不做只是死顾大侠两人,做了却会死更多的人…公子,我分不清,分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