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山老林里漆黑一片,端的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路又是羊肠小径,半米开外便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一失足就会死无葬生之地,可惊蛰不怕,因为有夏田在。
惊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公子仿佛周身散发着微微荧光,在这黑夜里仿若一盏油灯,不似太阳般大亮,可足以照亮前方的路。
但惊蛰揉着眼睛再望去,那荧光又仿佛是他错觉一般,瞩目时消失,余光中闪现,惊蛰不似夏田那般如履平地,可跟着他踏过的地方,一路上竟然相安无事。
明月高悬,头顶的玉兔是这方天地里唯一的光源,寂静的大山深处万物早已经沉睡,只有晚睡的鸱,瞪着大眼睛环顾四周,偶尔张开翅膀,扑闪着抓住猎物。
鸱发出的“咕咕”声扰的惊蛰汗毛倒竖,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被先前那声音影响,总感觉背脊发凉,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足足走出三里地,那悚然之感才稍弱一些。
惊蛰下意识拉住夏田的衣角,离得他近一些。
“公子,公子,你慢点!”
惊蛰追了半夜,先前吃的那些东西消化了一半,又没有休息好,此刻只感觉是又疲又劳,偏偏夏田对他充耳不闻,脚步不见有丝毫减缓。
甚至他头都没有转动一下,弄得惊蛰又气又无奈,恰逢此时天空忽然一道惊雷炸响,不一会刮起了狂风,眨眼间的功夫,玉兔就隐没在了乌云之中。
在这煌煌天威之下,草蛇回窝,万物悚立,惊蛰抬头看了一眼天,心知不多时肯定会有暴雨。
暗骂了一声倒霉,连忙拉住夏田的衣角。
“公子!马上就要下暴雨了,我们找个地方躲躲吧!”
夏田想都不想继续往前走着,惊蛰一顿,又只好道:“公子,你不怕雨,可你背上那冰棺,总不能淋着雨吧?”
这话说完,夏田才顿住了脚步,他思虑少许便是赞同:“你说的在理。前面那有个义庄,可在哪儿暂避少许。”
没见夏田执意要走,惊蛰松了口气,这鬼天气的,夏田是能无视,可他这小身板绝对受不了,要是运气不好,遇上洪涝泥石流,怕是会死的莫名其妙。
惊蛰已经不期许夏田能出手救他了,这人太冷,太过无情,和他一起,没什么是让他上心的。
但惊蛰也没想能在他心里占有一块地方,只要能学的一两手,就够了。
两人加快脚步,赶在大雨将下前终于到了义庄。
二人才刚踏入义庄,便见外面轰隆一声炸起一道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子呼啦啦坠落云端,不消片刻,脚下就多了一层薄薄的积水。
惊蛰踏入义庄后松了口气,幸好他们走得快,不然这鬼天气,湿了鞋袜可就难受了
——湿了鞋袜都还算好的,要是得了风寒,这荒山野岭的可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咚!
惊蛰心里想着,忽然撞到了冰棺,他鼻头一酸,低着头倒吸凉气揉着鼻头。
“公子,你怎么不走了?”
夏田就站在他前面,此时他正环顾着这义庄,似笑非笑的,仿佛是在回答惊蛰,又仿佛是在感慨。
“今晚上...好热闹啊。”
噼啪...
一蓬火星子忽然炸起,火光点亮了整个义庄,这时候惊蛰才发现,这义庄里并非只来了他们两人。
这场雨把这山间的行人全都聚到了一起,古旧阴暗的义庄一层赫然坐着三波人。
一波,是浑身腱子肉,满脸横肉,腰挎着大刀的土匪,这一行有十二人,他们占据了左边的位置,点了一蓬篝火,烧着打来的野味,不动声色的啃噬着烤肉。
右边,是一老道士,这道士盘腿坐在椅子上,静静念动着清心咒,但和一般道士不同,他左手持桃木剑,右手抓着青铜铃,背后背着五把雁翎刀,即有道士的出尘,又有刽子手般的凌厉。
在他身旁是四个小道士,和他一般盘腿打坐;而他们之后的黑暗里,隐约能看到一抹黑漆漆的轮廓。
忽然,一道惊雷打来,照亮了义庄,此时惊蛰才看清,那身后的轮廓竟然是一尊棺椁。
义庄中间的,是两个妇女,这两个妇女像是逃难来的一样,浑身沾满了泥土,衣衫褴褛,可神奇的这等样子竟然也盖不住她们的姿色,这两妇女瑟缩的抱在一起,仿佛在担心那些土匪会扑上来,像靠拢道士,又觉得那棺椁晦气。
夏田与惊蛰的到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道士们和土匪齐齐的朝着夏田的方向看来。
少许,一个个的皆漏出惊讶的神色。
仿若从未见过这般谪仙人一样。
那俩妇女就更是眼前一亮了,和凶悍的土匪,以及晦气的道人比起来,夏田要顺眼不少,两妇女想都没想便要起身。
却不想这时夏田手往后面一捞,然后把冰棺往地上一砸。
咚!
这回轮到道士们眼前一亮了。
“娘的,真他娘晦气,前脚来了个赶尸的,后面又来个收尸的。”
土匪里的头子狠狠撕咬了一块不知名的肉,咽下后又朝着夏田啐了一口。
那老道士却不觉得晦气,反而是起身朝夏田拱手:“贫道千鹤,敢问道友也是替人送葬的?”
夏田回了一礼:“世道艰难,先前与友人约定为她寻一个风水宝地。”
老道士唏嘘了一声,点着头:“确实是世道颇艰,近年来大荒圣域与天灵圣域打的你死我活,治下的城池也跟着遭殃,贫道一路走来,十室九空,饿殍千里。本想着天灵圣域战败,这一方地域终于能安宁些。”
“谁知道大荒圣域闹的什么幺蛾子,竟想着把天灵圣域赶尽杀绝。”
说到这,老道士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天灵圣域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赶尽杀绝的吗?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本来雪瑶仙子一死,天灵圣域顺势封山,这天地迟早都是大荒圣域的。”
“可他们非要逼着人天灵圣域反抗,那人家能依吗?我看,恐怕更大的浩劫不远了。道友可要过来一坐?”
夏田笑着婉拒,随意找了个空地捡了点干柴,也生起了一个火堆。
老道士没把惊蛰看做和夏田看做一伙,毕竟二人穿着有些差距,惊蛰更像是无意中到这里避雨的乞丐。
就在这时,那一对妇女兢兢战战的凑过来,道:“公子,我与妹妹淋湿了行头,可否借你这火烘烤一下?”
“哈哈哈哈...”
夏田还没说话,那一帮子土匪便先吱了声,他们不怀好意的冲那俩女子笑着:“妹子,你去那小白脸那,不如来哥哥这,哥哥火气旺,保证一会让你们衣服就干了。”
夏田瞥了一眼那群土匪,没有说话,眼神平淡的就跟看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