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家都懂的

以前的惊蛰,就像春日的浮萍,冬季沉眠,山顶雪水化开后,随着溪流逐波而下,没有根基,飘到哪儿便是哪儿。

那般的人啊,可没有资格奢求太多,有时候别人给一枚铜板,可以高兴三天,可若是给一个馒头,惊蛰也不会嫌弃。

就跟路边的野狗一样,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所以他渴望长生,渴望能像夏田一样,傲然物外,长生久视。

夏田对他的回答并不感觉到意外,点点头领着他去了书屋,花了一钱的银子买了识字的教材,道:“长生之前,你得先学会认字。明日起,我便先教你识字了。”

惊蛰抱着那书,比任何东西都要喜庆,他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

离城是有喜事了,黄家这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大能出手灭了窑子匪,救黄家与水火,接着,黄家投靠的大荒圣域又战胜了天灵圣域。

天灵圣域一败,原本属于天灵圣域的地盘都归到了大荒圣域,而作为有从龙之功的黄家,被大荒圣域委令出兵收服不服大荒圣域的城池。

为此,大荒圣域甚至不惜拨了一批黑甲兵助力黄家。

这一下,黄家是真的腾飞了。

以前的黄家只是龟缩在离城的富商,可如今,黄家不仅当上了城主,看样子位置还能再往上挪一挪。

就是离城的百姓,颇有怨词。

夏田和惊蛰出书屋时,很久没有看到的黑甲兵从城外排成了长龙走了进来。

这些黑甲兵都是大荒圣域的药人,他们收拢孤儿难民,投以天才地宝炼化其身,待炼化完后,药人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又被洗去了灵智,可谓是相当好用的工具。

黑甲兵沉默的进城后,便把中间的道给清理了干净,只留下中间宽敞的大路。

不一会,从城门口进来一队龙车凤辇。

形似龙兽的六头巨兽喷着响鼻踏着步子,身后拉着一个巨大的轿子,那轿子足足有一条街那么宽,两层楼那么高,使用的是上好的木料,用功极为讲究奢华,轿子上每一处都雕刻有大荒圣域特有的云纹,有的地方甚至还有金线编织。

这么巨大的轿子,就是六头龙兽也显得吃力,但等到这龙车凤辇走过去,惊蛰才发现原来不止六头龙兽。

——轿子的后面,还有六头龙兽。

惊蛰咂舌着,寻思这么大的轿子,得装几个人啊。

黄瑶与老黄似乎早就收到了上仙要来的消息,黑甲兵清空了路上的行人后,道路中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今日的黄瑶着一身正装,眼神波澜起伏不定,却偏偏要强装出镇定的样子,旁边的老黄比她要好上一些,起码久居高位,此刻看来,还真有一丝城主的样子。

龙车凤辇停在二人面前,巨大的龙兽俯下脑袋,鼻孔里“嗤”的喷出一道热气在黄瑶脸上,很是好奇的打量着她。

那龙兽的牙齿堪比匕首,嘴里腥臭的又如同是从未清洗过的旱厕,光是靠近,黄瑶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但她却不敢丝毫妄动,只能低下头,和老黄异口同声道:“黄家离城恭迎上仙亲临!”

“唔...”

那龙车凤辇里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许久了,门帘子才打开,从里走出一个白面无须的男人,他出来后居高临下打量了一下黄瑶与老黄,目光在老黄身上移开,重点放在了黄瑶身上。

那目光赤裸的毫不掩饰,仿佛要透过衣服一般。

黄瑶浑身僵硬,羞愤难当,少许,目光收回她才松了口气。

与老黄一同道:“上仙...”

“诶,可别拜我。”

白面无须的男人退后两步,身子微弓,指着里面:“我家主人在这呢。”

黄瑶与老黄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顿了顿,又把身子对准了轿里。

“上仙...”

“进来吧。”

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声音,黄瑶与老黄闻声,大喜,连忙绕过龙兽,朝龙车走去,可谁知,黄瑶上了车,老黄正打算紧随其后,那白面无须的人却伸出手把他拦下。

淡漠中带有一丝轻视:“黄城主,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吧,你女儿进去见我家主人就行了。”

老黄一愣,顿觉不妙,转头望向黄瑶,却不想黄瑶面色平静,没有半丝波澜。径直朝着龙车走去。

面白无须的男人嗤笑了一声,似乎很满意黄瑶的识相,侧开身子打开了龙车的门。

老黄在下面看着,面有忧色。

龙车凤辇来时,黑甲兵就已经让沿途的百姓跪了下去,谁有迟疑,那黑甲兵便上去一棒子敲在腿上,蛮横的丝毫不讲道理,离城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听话。

但这跪下的人,并不包括夏田和惊蛰。

两人就跟失去存在感一样,黑甲兵哪怕是从他们面前经过都没有注意到二人。

这样的状态惊蛰已经经历过一次,倒也不觉得神奇,他只皱眉不解:“师父,那郡主明知道轿子里的不是什么好人,却还要进去,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我娘都知道明知山有虎,不往虎山行,这郡主怎么感觉好像还没有我知道的多一样。”

夏田摸着他的头发:“你都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成年人的世界,不是以对错做选择的,是以利益。有的时候利益大于对错。”

惊蛰似懂非懂,以他的年岁来说,夏田的话过于高深,但很快的,惊蛰就像是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正如夏田所说,世间万物并非以区直定论,他惊蛰说黄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做乞丐的那段日子,明知道偷窃被抓到会被人打死,可他还不是状着胆子去了?

明知道跟着夏田不一定能成,也有可能会死在路上,他惊蛰还不是跟过来了?

做事啊,并不是以是非黑白定的,是以利益。

惊蛰再看向黄瑶,也同夏田一般,眸子里没了波澜。

黄瑶敢进去,想必她定然能从那轿中获取到更大的利益。

这利益,远超过她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