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地上的星辰

神无光本以为清水琉璃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自己。

也许他要持之以恒地尝试十回甚至九回，才能打动少女那颗躲起在蜗壳里的内心。

结果意外的是，伴随着清水琉璃的眸光微微烁动，她给出了那个让神无光惊喜的回应。

“……好啊。”

话音落下，少女悄然用指尖捏紧了单薄衣裙的下摆，这似乎预示着她此刻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但即便如此，面对少年的邀请，她也没有选择拒绝。

神无光察觉到清水琉璃的小动作，温柔地抚上少女的肩膀。

“害怕的话，随时可以让我停下。”

“我会带你回家。”

感受着来自肩膀上少年宽大手掌的包裹与温度，清水琉璃的内心有淡淡的、散落各处的荧光凝聚而起，那是她曾经遗失忘却的勇气。

“嗯。”

她点了点头，深呼吸，在神无光缓缓的推动下，逐渐朝着那曾经明明遥不可及、如今却仿佛近在咫尺的门扉而去。

“咔哒！”

门开了，房子外的世界一片幽幽的静谧。

偶尔捕捉到的窸窣虫鸣并不会将这份安静打破，而是融为其中的一部分。

柔风捎来远处的喧闹，似是商业街里的嬉笑怒骂，虽然只是一瞬，却令清水琉璃回想起记忆中久违的气氛。

她抬起头，望向深青色的天空里，雾似的云层背后，久违的明月与繁星。

无数的星屑洒落，久违地落在清水琉璃恍惚的脸颊上。

也许是错觉吧，竟有些凉丝丝的。

她笑了，吸引神无光看得出神。

女孩在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看她。

直到耳旁传来少女轻软纤细的嗓音，神无光才倏然回过神来。

她说：“真普通呢。”

“也真好啊。”

【蜗壳外的世界，月光正好，风也温柔，有着清水琉璃想象中的风景。】

【你这才意识到，少女口中的普通，已是她过去漫长岁月里的梦寐以求。】

【你的鼻头泛起微酸，缓缓地推着清水琉璃的轮椅，和她一起、走走停停。】

【那些常人习以为常、从来不肯浪费时间留心的城市景观，那些普通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成为清水琉璃饶有兴趣发掘的宝藏。】

【少女的瞳孔中流转着名为兴奋的光彩，耀眼而夺目。】

【你说她的眼睛是地上的星辰，而你贪婪地希望它只照亮你一人。】

【尽管有土味情话的嫌疑，但一直以来宅居在家里的清水琉璃哪里经得住这般的撩拨，耳根迅速地发烫、在路灯淡淡橘色的灯光照映下，竟向上冒出浅粉色的蒸汽。】

【原来漫画里女生在害羞的时候冒出粉色蒸汽的夸张画法……竟然是真的，只需要适合的温度与相衬的光线，便能形成如此神奇的景象。】

【清水琉璃红着脸，喊你“坏人”。】

【殊不知，那是你最期待的嘉赏。】

【尽管才离开了那栋孤独的别墅大约五十米，但时间已经过去了约莫半个小时，你在心底感叹起女生在逛街散步方面的天赋。】

【尽管你是在这方面稀松平庸的凡人，可你也会坚定地陪在清水琉璃的身边，陪她一路慢慢悠悠地走下去。】

【别墅区所在的环境僻静，林木茂盛、绿化优美，但也有夜跑的人经过。】

【对方察觉到清水琉璃的存在，投来好奇的目光，你看见清水琉璃低头的动作、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那双不安地捏紧裙摆的纤细手掌。】

【不对，并非裙摆，而是裙下雪白的大腿，早已被少女指尖的力度、给捏得青红一片。】

场景模拟再现，神无光仿佛来到了那片僻静的人行道，听着身后路人夜跑的声音渐行渐远。

随即，他在焦急担忧情绪的催促下，来到清水琉璃的面前，蹲下身子，双手同时将少女冰冷的玉手握紧在掌心。

“琉璃，别怕，看着我……别怕！”

“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可以。”

如果连自己也不能让清水琉璃安心下来，那么神无光恐怕也要束手无策了。

所幸，他的策略奏效，清水琉璃抬起泛红的眼眶，视线柔弱依依地落在少年的身上、脸颊上。

神无光的存在，逐渐给予清水琉璃安然的感受。

她第一次用那般脆弱的语气向神无光问道。

“光君……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神无光明白这是个极其重要的承诺。

在他还这么青涩的年纪里，本不该轻易地许下。

可他不愿让清水琉璃失望，或者说得稍微自大一些。

他不想再让清水琉璃的目光黯淡下去。

他要那地上的星辰，永远明亮。

“当然，我会陪在琉璃的身边。”

【在你的努力下，清水琉璃重新恢复了精神，再面对遇见的路人，她也表现得不像先前那样害怕与畏惧。】

【因为她能抚摸到你在她的身边。】

【你手掌的宽厚令她着迷。】

【她想要抚摸你更多。】

【那些结实的、俊美的、坚硬的……】

少女，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你并未察觉清水琉璃萌动的春心，只是按照先前补习的自闭型人格疗愈知识，为少女进行着循序渐进的脱敏训练，以美味的食物作为吸引、将清水琉璃指引向远处即将收摊的小吃店。】

【一路上，你畅想着自己与清水琉璃的未来，漫画刊登发行，一炮而红，成为名漫画家，名利双收，到那时，你就有足够的金钱去治愈清水琉璃的生理以及心理上的双重疾病，重新收获健康的她，一定会需要重返社会，人说到底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当然，神无光不会强迫清水琉璃成为独当一面的开朗女性，只是期望她能自然地沐浴在阳光下、享受这个世界的灿烂阳光和温柔雨露。】

【清水琉璃露出腼腆害羞的微笑，迎合你的讲述做出反应。】

【但其实她对那样的未来感到不可思议，感到过于梦幻。】

【幸运的是，她并非受到太多期待、便会折断的天生幽暗之花。】

【她只是将枯未枯的朽卉，自以为配不上那一切、便藏起到黑暗里，不期望被任何人看见。】

【但因为你，她愿意再一次尝试朝着阳光下前进，即使那光芒曾将她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