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两个“赵思家”的对话

谢谢您打开这本由赵思家与赵思家合著的科普书。

前一个赵思家是2016年还在读博士二年级的小赵,而后一个赵思家是2022年已经博士毕业4年,在牛津大学读博士后的老赵。老赵看小赵,那是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行。

看到这里,您可能已经翻回封面重新确认了一下作者到底是谁。从生物的角度来说,老赵和小赵完全是同一个人,但是时间跨了6年,从心智的角度来说,又不完全是同一个人了。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科普书,对我意义非凡。在2016年它出版时,国内大众对神经科学的认识还比较有限。而我的本科专业就是神经科学。当时感觉写什么都可以,完全是在拓荒。

现在回头看,当时的我真是年少轻狂。这6年间,我时常翻看这本书,思考如何修改它,以便让文字更流畅、内容更有趣、知识更准确。放在书桌上的样书因为粘有太多便利贴,整本书都厚了一倍,又因为常常翻看,都掉页了。

我甚至想过不要再版这本书,因为修订它比重新写一本书的工作量还大,更别提还得寻找并说服出版社花资金、精力重做一本已经出版过的书,这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那为什么还要再版它呢?这6年间,我自认为在各个方面都成长了许多,但有一个方面却不如以前了。在研究神经科学的这条道路上,我走得越远,研究的问题越窄,我就越难从普通读者的角度切入问题。所以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让年轻且脑洞奇大的赵思家与在写作技巧和学术知识上更成熟的赵思家合著一本书。

在学术领域中,论文常常是由至少两个人合著的。一般情况下,署名排在第一位的作者是博士生或博士后,且是最后一位作者的弟子。有时候,博士生有一个异想天开的点子,再由导师指导如何用恰当的方法去实现这个点子。

我在重写这本书的时候,感觉就像改自己带的研究生的论文一般,过程令人崩溃,却十分刺激。但有时我还是忍不住感叹,虽然当时的我还是学术“菜鸟”,但那时好奇心更旺盛、更接地气,在看待问题时,也更会从普通读者的角度切入。在这一点上,现在的我已经不及过去了。

除此之外,我对科普的态度也有所转变。科学先教给我们无知,再训练我们如何面对无知,一点点拨开迷雾。以前我希望大家看了我的文章后能懂很多,越多、越深越好。现在我的想法有所改变,其实不用讲大道理,懂点常识就够了。

我在第一版的序中曾写过这么一段话:

“我一直很自豪,在最轻狂的年纪,学了世上最酷的专业。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做科研的料,我的性格活泼,缺乏耐心。但我一直认为,人之所以成为人,就是因为我们有好奇心。我们对火的好奇,让人类吃上了熟食,与其他动物区别开;我们对天空的好奇,使我们仅仅用了60多年就从莱特兄弟首次试飞到人类登上月球;然而有趣的是,我们对自己的了解似乎少之又少,而了解最少的恰好就是让我们对一切感到好奇的大脑。”

虽然我依旧热爱自己的专业,但我现在很难写出这样一段热情洋溢的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科学不是一个专业或一种职业,而是一个承诺,需要我毕生用系统的方式去兑现。它是一份忠贞,需要我不断通过实验与观测去践行。

我也不知道这一转变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这点只能留给读者来评判了。

赵思家
2022年4月23日
于春色盎然的英国牛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