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踪案迷踪

前月中旬,大理寺中受理了一个失踪案件,太仆寺丞神情怪异敲开了大理寺的门。在大理寺卿面前,这位何太仆寺丞挥泪如雨,讲述着自家大郎失踪的经过。

这太仆寺丞有俩子,失踪是何大郎年方十五,据何太仆丞说此子长相清秀,平日对其管教甚严,熟读四书五经。算学。且知礼待人温和未曾与人产生矛盾。

可就在月上旬,何大郎未打招呼离家多日,全家苦寻几天,也没能查出一点踪迹,问了同窗也毫无线索,就像凭空消失了般,无奈只能来大理寺报案。

“行止,你有何高见?”王奏将卷宗递至林甫,眯着眼睛连打了几个呵欠。他自从接手此案后便着手寻了何大郎从失踪往前半月所有接触过的人所谈之事一字不漏的记下了。可至今还是毫无头绪。只好找来好友大理寺丞林甫协助整理下线索。

(四月十四日何太仆丞来大理寺报案)

(四月九日何太仆丞最后一次见到大郎)

(三月十三日何大郎与同窗友人张郎前往泽州于四月四日返)

“王司直,我看卷宗中何大郎同窗友人张郎提到何大郎失踪前三旬清明节后曾用其过所碟去往泽州游玩。”林甫合上卷宗堂里来回渡步思考。“我想张郎应不是在长安城内失踪,关键应就在泽州。”

“按过所碟上何大郎也是失踪前五日返回,之后还与父亲何太仆丞见过。这应该证明了何大郎是有回京的。如事发地在泽州,从长安城按快马俩百里至泽州最快也得一旬。”王奏摇了摇头不解道。

“过所碟上可只有张郎及张郎表兄,何大郎去泽州究竟是替的张郎表兄还是张郎身份?其中应有古怪,明日我随你同去探下张郎家。按我所推断,何大郎也不应这个时间能回至家中。这点我还未想明白,还有些问题需向何太仆丞求证。”林甫说罢当即整理袍服起身准备去往何太仆丞家。

王奏叹了口气本还想歇息少间。看着好友背影想起早前还未相识之时,听坊间流言称其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对其还有些不屑,如此过市招摇不过是仗着尚书左仆射侄儿罢了。

直至两年前在大理寺初见这位同僚之时,才知非是坊间谣传,此神仙中人只应见画。只见其面白如玉,眉目清秀,五官精致,神清骨秀。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以致于刚相识一道出行之时,总有种珠玉在侧,自觉形秽。

相识后便对其改观,直道其恂恂公子,风流蕴藉,美色无比。

偏这位小郎君不仅家世显赫貌美还机巧忽若神,为大理寺破了不少陈年旧案现才及冠之年便已是大理寺丞了。

两人快马赶至了长乐坊何太仆丞家中。屋内正堂里俩人抱拳作揖盘腿端坐于蒲团,对面身着方领浅粉襦裙一半老徐娘双手交于胸前,左手握住右手拇指上翘。带着一黄口小儿跪坐于蒲团上。

“蔡娘子,叨扰娘子再想下你家大郎自泽州回来后的举止言谈可于往日有异?”林甫目光投向蔡娘子面上。

只见蔡娘子对上其目光,一番扭捏姿态立即低下头眼眸里闪着泪光,似又不好意思转过垂着眼看身旁小郎君。

王奏看至眼角不自觉地抽动无语,前些日子他来询话时可不是这般楚楚可怜之态,那癫狂状态俩个婢子都拉扯不住。手掌往林甫指去瘪着嘴说:“蔡娘子,这位是我们大理寺丞林郎君,屡破奇案。现协同查何大郎失踪案。你若想到什么不对劲处便如实说出。”

“妾明白,只是大郎自小温润乖巧,平时少言寡语也不与我这个阿娘谈及过多琐事。自泽州回来似与往常并无不同…倒是有点受了风寒…可来回折腾加雨季潮湿也无不正常处抓了副药也就好了…”蔡娘子拧着眉可她实在想不出大郎到底有何异常。

蔡娘子一旁歪着脑袋斜腿坐着的二郎忽然眉目舒展开大声说:“我知道阿兄哪里不一样,自泽州回来我们都未见过阿兄。”

蔡娘子以为小儿闹腾,便抬手揪其手臂出言呵斥:“可莫要乱言,等你阿耶回来叫他——”收拾你。话还未说出便被打断。

林甫抬眸凝视着二郎正色说:“未见过是没有见到你兄长的面貌吗?”转眸又对蔡娘子说:“在下并非有意打断,事缓从恒。请详细说说大郎自泽州回后的表现,事无巨细。”

戌时俩人从何太仆丞家离去一道回。依蔡娘子所述,何大郎自小皮肤薄弱常因烈日阴雨天发红斑或红疹。因此出行都带着帷帽,这次从泽州回来也是这般,又因突感风寒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寝屋闭门不出,失踪前一日虽与何太仆丞交谈了泽州所见所闻。可因风寒红疹也根本看不清面貌。

“我看这个何太仆丞一家怕不是真心想寻回何大郎,这般重要之事现在才道来。”王奏抱怨着。大理寺还有成堆未处理的案子,因这个耽搁了多少时间。

林甫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说:“自家儿郎失踪,为父母者如何能不急,自然会忽略掉一些细枝末节。这也正是需要我们的地方。此案得抓紧了,按这样推断张郎怕是在三月下旬抵至泽州便失踪了。”

“倒是不知这个何大郎还在不在了…今天夫人生辰,我可要先归家了。”王奏抚了抚马,又对林甫眨了眨眼说:“月余前,那吴家娘子可有下文?”

林甫愣了愣,摇了摇头道:“吴家娘子豪侠尚义实令我敬佩,只是非我所求之人。”

王奏略显失望叹了口气,寺里同僚都觉这吴家娘子性情豪爽,相较旁端庄娴静只敢远处张望不敢上前的娘子,直言快语的个性倒是与这林甫甚是相配。他不禁感叹道:“你也已到适婚之龄,长安城里这么多窈窕佳人没一个入的了眼吗?”

只见林甫微微颔首飞速说道:“长安城佳人诸多,奈何难觅意中人,若非心意相通之人又如何执手白头。代我祝程娘子生辰吉乐。明日卯时张郎家见。”

话音落下便见他挺起腰背一手挽缰双腿夹紧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林尚书府邸坐落在胜业坊,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房舍分布错落有致,庭院毗连,门户相对,回廊串接,四通八达。又有假山水塘,亭亭树木点缀于白墙黛瓦之间。

林甫刚穿过西厢回廊,身后一道黑影闪出。只见麦色皮肤,眼尾狭长,右眼下还有一颗泪痣相貌坚硬,身材同样修长的少年郎双臂交叉着放到腋下探着头问:“郎君,你近来不是忙着查陈姓潞州刺史吗?还有杂七杂八的小案要调查。为何还去帮那个王司直。”

林甫边往前走边与其说道:“半年来潞州城失踪了数名不满十五岁的小娘子和少年郎,陈刺史对失踪人口从未上报也未做处理以为可以不了了之。但那杂碎还没这狗胆敢对京官员之子犯案。泽州和潞州相邻,如我没猜错失踪的何大郎极大可能是因其用了张郎过所碟在泽州误被掳走。”

林石默默跟在他身后豁然开朗的点点头但又有点不解。“郎君,那姓陈的为何要掳这些少年?”

“还记得前些时日让你在潞州一并寻的那个王家吗。”林甫停住脚步转动眼眸道。

林石点头,他还受林甫之命把那王郎一贴身老婢女给抓了回来了。现就关着马厩后面的小屋子里。

林甫沉思了会继续说:“因那陈刺史爱钱爱权却无特殊嗜好,我原也以为是陈刺史包庇那王家。可抓来的那婢女又称这王郎自五年前染了病便不近女色了。按所探消息这些少年应为王家找人所俘。目的自是陈刺史借花献佛为投这贵人所好。”

“郎君猜测这贵人是何人?”

只见林甫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忽然一阵凉风从四面八方肆无忌惮的吹过来,吹起了院子里的尘土。

“———”说完林甫眯着眼淡淡浅笑,便转身往左边径直进屋关上了门。

留林石一人在回廊独自震惊。虽然郎君说的这个贵人实在是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但郎君绝顶聪明这般笃定肯定不会有错。

次日卯时,王奏和林甫已坐在张家了,屋里婢女给二人上了茶水和糕点。看前厅这屋倒是比那何太仆丞家富贵不少。还用了沉香。商户倒是富足。不一会张郎及表兄便匆匆来前厅。俩人对着王奏和林甫行了行叉手礼便跪坐蒲团上。

林甫打量了俩人一番。其中张郎和蔡娘子所述何大郎身形相差无几。二人又为同窗好友,对彼此习惯肯定相当熟识若是有意扮作何大郎短时间也定不会被发现。

王奏饮了口茶凶色毕露厉声说:“张郎,我可没耐心跟你俩打机锋,你和那何家大郎三月十三去泽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后又因扮何大郎?莫不是何大郎连泽州也没到便被你二人杀害了!”

俩人吓得立马跪拜在地上。张郎颤颤巍巍的说:“司直赎罪…何大郎失踪与我二人并无关系…实际并非我同大郎一起去的泽州,当时我因临时与…其他小娘子有约,便提议让表兄同大郎去泽州…后大郎在泽州不见了,我和表兄怕惹祸上身这才扮作何大郎。”

张郎表兄紧接着说:“当日抵达泽州后我与何大郎便在友人家中休息了,第二日辰时用过茶点便出去闲逛。我正与友人说着话,一眨眼功夫人便不见了…可也没任何怪异动静,就凭空消失了。我还以为他原路回去休息了便折返去找,可丝毫没见人影。我和泽州那位友人又找了俩天都未见踪影。本想着要报案,可又怕大郎自己回京了。”

王奏气的重拍了拍面前的桌案,指着两人:“你二人知情不报,隐瞒事实!现在推脱的倒是快!”

林甫心中暗想这下一切都能解释通了,这何大郎应也落到了那位贵人手里。陈刺史恐风言风语传到京中故不敢再从潞州寻,开始打起周围州注意了。今晚便去贵人私府上一探,若这些失踪之人真如猜想在府上的话,便罪证确凿可以收网了。到时候圣人追究起来,以这贵人睚眦必报性情定让那陈王家狗彘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