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名家名言

精致的象牙塔

简·奥斯汀(Jane Austen,1775—1817)的名字对外国文学爱好者来说并不陌生,她的《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更为许多人熟知。

这部小说的主题是爱情与婚姻,全书或详或略涉及了五门婚事。

作者主要着墨于伊丽莎白和达西。这两人性格大不相同,伊丽莎白外向,活泼可爱;达西内向,给人的感觉非常傲慢。第一次相逢在舞会,达西得罪了伊丽莎白。后来伊丽莎白又听信了别人对达西的中伤,觉得达西可恶极了。同时,两人的门第与财产有别,达西大富大贵,伊丽莎白只能算中产阶级,由于父母膝下无儿,财产还得由一个远亲继承。最糟糕的是,伊丽莎白的母亲脑子笨,常出洋相,妹妹行为不检,都被达西瞧不起。然而达西喜欢伊丽莎白的聪明,无形中坠入了爱河,把门第之差抛到了一旁。伊丽莎白了解到事情真相后,不但消除了误会,还发现达西原来心地善良、品德高贵,而且觉得不同性格正好互补。这两人的婚姻既有爱情又有财产做基础,是很美满的。

伊丽莎白的姐姐简和宾利的婚姻与伊丽莎白的婚姻有相同之处,都是既有感情又有财产做基础。

伊丽莎白的妹妹莉迪亚真心喜欢威克姆,最后与威克姆结了婚,却无幸福可言。她一味追求外表美,不问其他,尽管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美男子,却与幸福无缘。威克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开始时迷惑了包括伊丽莎白在内的几乎所有姑娘,但最终上当的是莉迪亚。究其原因,是莉迪亚的虚荣心太重。

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与牧师柯林斯的结合属于另一种情况。夏洛特其貌不扬,又无财产,难于出嫁,所以不在乎爱情,只在乎生活的依靠;而柯林斯只要娶个女人就行,所以两人一拍即合。他们的婚姻当然远远比不上伊丽莎白与达西、简与宾利,却胜过莉迪亚和威克姆,虽谈不上爱情、幸福,却又满足、太平。

伊丽莎白父母的婚姻又有其特殊性。他们有一定财产,但没有爱情。伊丽莎白的父亲年轻时以为美貌女子能给他带来幸福,也如愿以偿,娶到一位漂亮姑娘,婚后却发现与美貌而不聪明的女人共度一生索然无味。他的生活宽裕,感情却空虚。

作者没有把这五门亲事各表一端,而是通过主人公伊丽莎白将它们很自然地联系在一起。看来,奥斯汀认为爱情与财产是构成婚姻幸福的两个要素,缺一不可。

奥斯汀善于刻画她那个时代中产阶级妇女的形象,善于描写爱情和婚姻,同时她还算得上是个美人儿,然而,她终身未婚。她曾接受过一位爱慕者的求婚,但苦想一宿后,拒绝了那个人。

简·奥斯汀的父母有八个子女,女作家排行第七。她的一生主要是在默默无闻的斯蒂文顿(Steventon)与乔顿(Chawton)这两个小镇度过的,其作品描写的也只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这位英国18—19世纪杰出的现实主义女作家所受的教育大多来自父兄及其所看的大量小说。其实,她一家人都是小说迷,不但看18世纪的名著,而且看流行的恐怖、伤感小说。她常在客厅的一张小桌上写作,来了客人,便用一张纸或针线盒将书稿遮盖起来,也不承认出版过小说。作家这样做是社会情势所迫,当时的人对女人写小说抱有偏见。

奥斯汀二十一岁(1796年)开始写小说,名为《最初的印象》(First Impressions),于次年完成,由父亲交给一位出版商,被拒。作者并不气馁,将作品做了精心修改,书稿更名为《傲慢与偏见》,于1814年才问世,前后历时十七载。奥斯汀写的第二部小说是《理智与情感》(Sense and Sensibility),开始于1797年,出版于1811年,虽也经过了十四年的漫长时间,却成为奥斯汀首先推出的作品。

《理智与情感》出版后,奥斯汀才遇上顺风,不但于1812年出版了《傲慢与偏见》,而且于1814年出版《曼斯菲尔德庄园》(Mansfield Park),1816年出版《爱玛》(Emma),1818年出版《好事多磨》(Persuasion)和《诺桑觉寺》(Northanger Abbey)。

然而,也就是在奥斯汀的作品接连出版时,死神悄悄走近了她。她患上了一种叫作阿狄森氏病(Addison's disease)的肾上腺疾病。奥斯汀离开乔顿去温切斯特(Winchester)求医,医生回天无术,女作家于1817年病故,年方四十二岁。实际上,她的六部长篇作品在生前仅发表了四部,评论界在20世纪才承认她为名作家。

在六部长篇作品中,《傲慢与偏见》与《爱玛》是两部名作。读者与评论界对这两部作品的喜好似乎不完全一致。《傲慢与偏见》出版后马上受到读者好评,也一直是奥斯汀流传最广的作品。在我国,读者对《傲慢与偏见》也比《爱玛》熟悉。但是,评论界开始赏识奥斯汀却是在《爱玛》问世后。而且,国外当代大多数评论家也认为,在她的全部小说中,最优秀、最能代表她风格的也是《爱玛》。

奥斯汀的父亲是位牧师,父女间感情笃厚,但在作家的这两部主要作品中出现的两位牧师都不是什么正面人物,特别是《傲慢与偏见》中的那位柯林斯先生,又蠢笨,又虚伪,还心地狭窄,对有钱有势的人就一味阿谀奉承,令人恶心。奥斯汀的父亲看来对此并不介意,因为这部小说开始时还是她父亲拿去找出版商的。作家的妙笔为什么会勾画出这样一位牧师来,后人就不得而知了。

简·奥斯汀的小说都以她那个时代平凡琐碎的事为题材,却经久不衰。她去世后的19世纪和20世纪是人类历史上的大动荡、大变化的两个世纪,社会制度的更替、科学技术的进步、商品经济的发展,不仅带来沧海桑田的大变迁,而且带来人们思想观念的大变化。然而,处在完全不同时代、国情、环境的我国读者今天依然喜爱她的作品,这就太不容易了。其中原因,恐怕主要在于作家的高超艺术。

奥斯汀笔下的小说故事情节和场面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她用细腻的文笔把事件和人物刻画得惟妙惟肖,玲珑剔透。略带尖刻的评论和巧妙的文笔更是独具匠心,语言幽默,妙趣横生,各种人物跃然纸上。

与奥斯汀差不多同时期的英国著名小说家沃尔特·司各特(Walter Scott)曾高度评价她的才能,说:“这位年轻小姐在描写人们的日常生活、内心情感以及许多错综复杂的琐事方面,确实具有才能,而且这种才能极为可贵,我从来不曾见过。说到写些规规矩矩的文章,我也像一般人那样,能够动动笔;可是要我以这样细腻的笔触,把这些平凡人物刻画得如此惟妙惟肖,我实在办不到。”

司各特还说,奥斯汀的作品“不是向读者绘声绘色描写一个假想世界,而是真实、生动地再现读者身边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生活的真实从来都是美与丑共存,善与恶同在。奥斯汀的作品通过对生活琐事的描写表现了两者,既有人们的道德与理智,也有人们的愚蠢、虚伪、贪婪和欺骗等等。

奥斯汀自己曾说:“我的作品好比是一件三英寸大小的象牙雕塑。”

《傲慢与偏见》在20世纪50年代由复旦大学王科一先生译出,在上海出版,到90年代还在重印。去年南京出了新译,据说海南出的译本早已发稿。有人认为重译很容易,因为有老译本作为借鉴。当然,借鉴给后来的译者带来一定方便,但如果新译和老译雷同,出版有何必要?而且,白纸黑字睽睽,欺世盗名,又谈何容易。

译事之难,译界同仁尽知;重译之难,译界有人亦知。

拙译出版,译者不敢奢求,但愿能不愧对在天有灵的作者与心明眼亮的读者,不辜负出版社的信任和厚爱!

张经浩

1995年9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