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烟渺蹙眉,手腕使劲,渌水擦着褚渝秋的胸口,在血肉中缓缓移动着。

鲜血蔓延在胸口,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剑修一个比一个高傲,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宁死不折的人,更别说,向别人服软。

褚渝秋这样从小就被捧到大的人,傲骨只多不少。

这两句话,已经将他的脊骨打折又粉碎了。

烟渺抿着唇,猛的将渌水拔出,鲜血溅了她一身,褚渝秋被这股力道带的一个踉跄,一只手撑在地上才没有趴下去。

她气极反笑:“既然你不想要我走,那就拿你的命来换。”

“如果非要我死的话,”褚渝秋的语气很平静,“用天阙。”

天阙护主,若非褚渝秋事先包住它,现下又压制着,只怕它早就冲着烟渺去了。

用天阙杀了他,以主之血祭奠,会让它安静下来,至少不会去找烟渺的麻烦。

说着他又恍然。

大概这时候天阙是不愿意让烟渺碰它的。

褚渝秋一直按着天阙的手毫不犹豫就要拔它出来。

烟渺的瞳孔骤然放大,猛的按住褚渝秋的手,声音发抖:“你是疯子吗?!”

褚渝秋的眼神太平静了,仿佛处理的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根本没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

“烟渺。”褚渝秋反手握住她的手,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烟渺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用力抽回手,烟渺慢慢向后退,嘴角扯了个嘲讽的笑:“别急,我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

褚渝秋的眼前有些发黑,刚刚那一剑是他亲手刺的,没有丝毫留手,实打实的重伤了他。

于是他只能看着烟渺的背影渐行渐远。

褚渝秋的唇色发白,轻轻动了动:“不能走......”

走了,就真的没办法了。

烟渺听不见褚渝秋的声音,又或者是听见了,她擦干净脸上溅到的鲜血,迎着夜风离开。

天阙发出一丝悲鸣,挣扎着。

褚渝秋看着天阙,黑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神,他低声道:“别急。”

褚渝秋神色平静,语气温柔,像是在安抚不听话的幼童。

天阙又安静下来。

夜色深沉。

————

三个月的时间,春雨连绵,青山上抽出新芽。

凌云京,褚渝秋的院子雪色不绝,终日被寒雪笼罩。

烟渺彻底被悬赏通缉,在魔界失去了踪迹。

消息传回合欢宗的时候,凌窈气急败坏的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咬牙切齿:“我就知道,她不肯乖乖听话。”

芷绾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喝茶,对凌窈的动静视若无睹。

凌窈瞪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坐得住?”

芷绾瞥了她一眼,眼中意味不明,“你生什么气,烟渺叛逃进魔界,最开心的不应该是你吗。”

凌窈一噎,气恼的瞪了她一眼,烦躁的将头发抓乱:“她当初伤我,这口气怎么说我也要出!”

“师姐!不好了!”

————

昆吾山:

血染长阶,横尸遍布。

烟渺提着渌水,血迹沾了满身,鲜血从剑尖划下,“滴答滴答”的在地上汇聚。

琉光派满门,一日内被屠了个干净,连个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烟渺动了动,抬头看向天空,山风出来,将烟渺的衣裙吹的猎猎作响。

雨水冲刷着石阶,渌水剑身凛凛。

“呵呵......”

一个一袭黑袍的人兀的出现在烟渺身后,语调懒散;“做的不错。”

烟渺淡然的甩了甩渌水,收剑入鞘。

黑袍人毫不在意:“该走了,那群人快来了。”

————

褚渝秋一手负剑,站在院中,望着亭外的落雨,神色淡然。

他好像又成了之前那个一心向道的剑修,不染尘埃。

那道烟渺留下的伤口始终没有好,每次即将痊愈的时候,褚渝秋就会面无表情的再次撕裂开。

这是烟渺走时,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烟渺。

他在心底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随后,大步向着大殿走去。

“求长老们为我做主!”

大殿内,一名白衣女修跪伏在地上,声声泣血。

长老们面色严肃。

烟渺一人灭了一整个宗门之事传的沸沸扬扬,现如今兹事体大,他们必须作出表态了。

女修抬起头,一张如花的小脸泪眼朦胧,赫然是夜晴雪。

“我父亲一生为了宗门呕心沥血,心怀正义大道,如今却被那毒妇所害,全宗上下无一人活口,若不是我拜了晴雪门,只怕今日也无命来此了。”说着,她又抽泣起来,“求长老们为我父亲报仇!”

话音刚落,一道冷冽的男声突兀的响起:“拜见长老。”

夜晴雪听见熟悉的声音忙抬头看去。

褚渝秋走进大殿,目光只淡淡的扫过夜晴雪。

长老们对褚渝秋向来是种溺爱的态度,闻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坐在上首的一名长老看向褚渝秋,慈眉善目:“我听说烟渺叛逃进了魔界,此事,可是真的?”

褚渝秋垂下眼,声音毫无波澜:“是。”

那长老又道:“烟渺与你交情不浅?”

“是。”

长老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那你可知道,此次烟渺灭昆吾山琉光派满门,是为了什么。”

“不知。”褚渝秋道。

随后,那名长老又缓缓问道:“那你可知,烟渺,如今在哪。”

大殿内沉寂了片刻。

褚渝秋淡然的撩起眼皮:“不知。”

他的语气很平静,他们看不出破绽。

“他在说谎!!”

夜晴雪的嗓音尖锐刺耳,指着褚渝秋神色有些癫狂。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如今这般作风不过就是为了包庇那个贱人......!”

夜晴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斩过万千恶辈的正道“裁决剑”横在她的颈上。

褚渝秋眉间带了些戾气:“慎言。”

天阙再次压紧,女子皙白的颈侧刹时皮开肉绽,褚渝秋眼神淡漠的看着她,下手毫不留情,语气嘲讽:“便是包庇,你能如何。”

夜晴雪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浑身发着抖。

这人...这人真的会杀了她!

端坐于高台的长老皱起眉:“褚渝秋!”

剑尖一转,天阙刺入夜晴雪的肩膀,将她钉在地上,鲜血顺着肩膀滴落,夜晴雪惨叫起来,四肢无力的挣扎着。

他看向那名长老,目光冷的像冰:“她不该胡言乱语。”

那长老轻咳一声,知道不能再激怒他:“放开夜晴雪。”

褚渝秋平静的说:“是,长老。”

天阙从夜晴雪的右肩拔出,又带出一股鲜血。

夜晴雪捂着肩膀在地上翻滚着,疼的脸色煞白。

褚渝秋收剑入鞘,走到大殿中央,垂下眼睑,连余光都不曾施舍给夜晴雪一分。

长老们轻咳一声:“来人,送这位小道友下去养伤。”

很快便从外面来了几名弟子,带着脸色惨白的夜晴雪下去了。

长老们看向褚渝秋,褚渝秋一脸“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脾气我的错但是我都认错了你们还要我怎样”的表情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