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估计,到清河县的灾民流,数量不下于十万。”陈林道。
“数十万!?”衙役们听了震惊不已,杨峥道:“也就是说,今天的灾民还只是个开胃菜。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灾民,源源不断的涌入清河县?”
如此多的灾民,清河县肯定装不下。
灾民们看到清河县没有容身之地后,又会携家带口继续往前流浪。
无论他们是留还是走,灾民过境,都会给清河县带来巨大灾难。
他们一个个都饿疯了,而且很多身上还带有瘟疫。
“是的!”陈林无比严肃的道,“流民数量太众了,清河县又不能封闭城门不让他们进来。封闭城门者,斩!就连对灾民赈济不力激起民变,都会被斩首。”
这是陈林眼面前急需解决的大事,关系到他的仕途,和身家性命。所以他立刻抛下桑冲的事情,把全部心思放到了应付十万灾民上。
心想如果有流民敢闹事,或者有民变苗头,那就果断镇压。
只要激起的民变没有被捅上去,那就没有激起民变。
“各位,本官该如何处理涌入清河县的大批灾民,说说你们的想法吧。”陈林把目光看向众人。
按理说这种事情,县令应该和师爷商量对策的。县衙也不是没有师爷,不过师爷是陈林的小舅子,他知道自己的小舅子有几斤几两。
“大人,关于灾民的事情,属下想,只要赈济到位,是不会激起民变的。”看到众人都不说话,杨峥站出来道,“毕竟大虞的老百姓实在是太老实了,只要不是把他们逼上绝境,他们就不会反。”
“他们喜欢听天由命,逆来顺受,但凡他们有一口吃的,就会甘愿被官家牧养。”
“赈济到位?你说的倒轻巧。”陈林没好气的道,“朝廷的赈济粮发下来,本官自己要……留一点吧?要不然逢年过节发给尔等的糕点猪肉从何而来?”
“那些乡绅老爷们要拿点吧?不给他们拿,谁替本官给那些流民们施粥?”
“靠你们这十几个人吗?”
“以后还要在城里要建好几个粥厂,组织流民领取,加上熬粥熬一大锅。这么多事情,这么大的排场,没有上千人手,是做不好的。”
“大人说的有理。”李世道,“是属下见识少了。”
“大人,朝廷下发的赈灾粮,到底下发来了没有?”杨峥问道。
“已经下来了,昨日已经运达本县。”陈林道,“第一批共有两万石,刚到县衙就被那些乡绅老爷拿走了一万五千石。说是给他们建粥厂的报酬,毕竟建施粥厂,需要他们出动所有家丁仆役。”
“真正给流民煮粥的,就只有两千石。”
“如此多的灾民,两千石粮食怎够?”杨峥道,“据属下所知,朝廷有铁律,给灾民施的粥,筷子飘起人头落地。”
“的确有这么一条规定。”陈林道,“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筷子飘起人头落地,这一条听起来很到位。然而事实上,那也只是一句响亮的口号而已。真正到了地方上,几乎就没有能插紧筷子的施粥饭锅。
且不说是灾荒之年赈灾粮原本就不足,就算是在丰收之年,
也做不到让如此庞大数量的灾民,一天三顿干饭。
“具体该怎么办,还请大人吩咐。”李世道。
“这样吧。”陈林想了想道,“你们几个先到城里看看,再到城外转转。”
“摸清流民的大致数量,分布情况,还有看看他们有没有带传染瘟疫的。如果碰到大批灾民,携带瘟疫的灾民,就尽量把他们往别的县引。”
“遵命!”李世和一干衙役说道。
“你们去忙了,本官也不会闲着。本官会立刻拜会本县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士绅老爷,打算明天在城里开设三个粥厂。赵老爷家开一个,唐老爷家开一个。”
“你们这些衙役,代表衙门再开一个。”
“地点确定之后,张贴告示告诉流民,”
“让他们定时到指定地点领取。”
“大人真是为清河县的百姓,操碎了心。”杨峥道。
陈林闻言,把目光看向杨峥,觉得此人怎么越看越顺眼了?
离开县令陈林宅院后,李世立刻把所有衙役召集起来。
将二十个衙役分成十组,一组两人,分别前往城里面各个街道,以及周边各村落巡查。
但凡发现有携带瘟疫者暴毙路上灾民,立刻撒上石灰,然后就地掩埋。
发现流民滋扰生事,抢夺村民粮食者,立即拘捕。
杨峥和李世一组,走出了县衙。
来到街道上,发现进城的灾民是越来越多了。
他们一个个满脸菜色,瘦骨嶙峋,身上穿着褴褛的衣衫……人群把空洞的眼睛不停的转向四周,寻找吃的,眼神发出饿狼一样的光。
原来街道上的店铺绝大多数已经关门闭户,生怕灾民饿昏了冲进去哄抢吃食。
路上,已经有不少死尸躺着,绿头苍蝇在上面飞舞。
“真像是人间炼狱啊!”杨峥心中感叹,“灾民们,太惨了。”
心中很清楚,自己一个小小的不良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协助县令,把赈灾工作做好。
转角处,有好几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头上都插着草标,表明是要卖的。
他们的父母万不得已,只能卖儿卖女,换取一口粮食吃。
她们很便宜。
甚至有灾民之间互相买的儿女的,买的时候不给钱直接牵走,等同于交换。
他们买去不是为了养,而是为了吃。
这就是变相的易子而食。
杨峥和李世走在灾民人群当中,不停的驱赶前来向他们乞讨的人群。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那套公门衣服,估计很难走出人群。
路上,碰到一对外地农村夫妇卧倒在地,身边跪着一七八岁女孩,头顶插着草标。
女孩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十分灵活。
“二郎,这女孩底子不错。”李世道,“要不你把她买回去,养大了做你媳妇?反正用寻常方式你是讨不到老婆的,自己养一个就稳了。”
“我相信她长大后,不会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