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的信件

在我的回忆中,关于信件的节点应该放在1995年。

从这个时候开始,传呼才开始呈现流行趋势,电话也开始逐渐普及,我们的联系方式开始多样起来。

从一角一条的短信直到现在可以秒视的微信,期间信件才正式退出我们的生活。

在这之前,我们和远方的联系基本上是靠邮局。

当然在浪漫的诗人那里也可以“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其他的我等俗人,还是写信。

把要说的话写在三四页纸上,这种纸可以是稿纸,可以是打着横格的纸,也可以就是一张白纸,基本上手边有什么用什么。

写完后买一个空白信封,在上面写上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然后贴上8分钱的邮票,扔到邮筒里,然后静待回信。

基本上一来一回得半个月。

这还是指现在和平年代。

要是在古代战乱期间,那就说不准多久了,要不杜老先生怎么会生出“家书抵万金”的感慨,这还只是“烽火连三月”,要是连三年,这家书估计价格还要上涨。

这当然是戏说了,连三月也不代表就是三个月,我还是说明白点儿吧,要不有人该把我划归到无知者行列中去了。

这绝对是对我的英“名”有损。

信在路上这期间,基本上是做不了什么的,只能耐心等待!

时间长了,有些信没有及时回,慢慢地许多人就断了音讯。

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慢慢地都会积攒下许多来信。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信肯定会越来越多。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对待这些信件的,从来没有和别人讨论过。

我基本上保留着所有我收到的信,从初中收到第一封信开始一直到上班以后。

几乎一封不少。

最近写回忆录找出来,厚厚的一叠。

七八百页。

上边写着《落枫集》之“家庭档案类:信件”。

俗话说亲朋好友。

当年(当然现在也是)我确实把这些朋友和亲人并列放在家庭档案中的。

说实话,当年收到他们信的时候,我是真的连想都没有想过我会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失去联系。

我一直认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我都会把我的一切告诉他们,分享我的快乐,倾诉一些烦忧。他们也一定会把他们的点点滴滴不厌其烦地写给我。

那时是真的相信“尽管我们各水一方,往来书信叙旧谊”。

但是,近四十年的时间里,我们确实是分手时太长了,面对这里边的名字,的的确确是有些人想不起来是什么样子了,而更多的是只能记得他们中的一些人的青春时的身影。

这是赵玉华20岁的生日时写给我的,那时他还在大连上学,他请了好几个寝室的人一共15人一起吃了饭。

信中,他谈起了他的吉他,谈起了我的画,建议我不必拘泥(还把拘写成了据)小节和特殊技巧,希望我把脑中的灵感记录下来……

信中,他让我帮他弄玻璃砖(不知道做什么用)、去帮他邮寄他落在家里的纸、让我帮我找《樱花》吉他谱、去替他买他们那边没有的毛边纸……

斯人已逝,再无人劳烦我去跑东跑西了……

当年我们共同认可了“彤秋轩”后,他刻了两方印,一方是彤秋东轩,一方是彤秋西轩。

为了公平,他把两方相同的印章倒扣着,我们抽签,我抽到了彤秋西轩,他抽到了彤秋东轩。

信中,我还看到了他和我相约合画一幅画。

他让我好好练习练习牡丹。

三年前,我刻印了一方“彤秋轩主”的印章,我要让这方印章盖在他再也不会完成的画上。

是啊,他说过此生只能有我一个知己,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曾梦想要成为一个吉他演奏家或作曲家或作家,他说我俩都有着共同的兴趣,也许是上天造就我俩这对好朋友,他坚信我俩一定会成功……

一定会的。

我也坚信。

静静地停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始下一段。

无论是远在BJ的曲连军、胡敏,还是同居本市的尚国利,时不时收到的这些信件无一不是告诉对方,我们都各自己安好。

曲连军说我有一封写给他的信像是一篇极好的散文,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把写给女同学的信装错信封了……

不知道黄述当年说的哈尔滨动物园内的那个“橡皮树”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了,估计得把这十多封信都看完了才有可能回忆起来。

当年踢完足球后和崔文胜在政史系二楼平台畅想未来,当时决定结成亲家,当年还给了他二分钱当成了聘礼。

恰好他后来生了个姑娘,看着这封他以亲家自称的同时还代问他女婿好的信,我是不是得找他商量一下什么……

这是唯一一个我并没有设置提醒而能连续没有中断地坚持三十年在她生日送上祝福的女生。

从信中能还能感受到她当年上课记笔记跟不上后从同学笔记中强行撕下几篇和我唠唠喀的可爱!

她当年考上大学时我就说要去看她,结果她一直盼到毕业还攒着食堂的饭票。

在她上学的四年里我应该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去,每次都让她很高兴,又每次都让她空欢喜一场。

她还因为开头写得不好撕完后又怕浪费结果用半张纸写信。

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劝的她!

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苹果了,高中毕业那个夏天没有吃上……

这是另一个女生,在信中提到了李满颇、冉耀朋和李自和,不知道她提到的这三个人能不能知道她是谁?

在学校天天和我在一起的徐立群不知道为什么我俩竟然没有合影,信也只有三封。

其中一封还是我写给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又让我保存了起来。

当年这封信还是他得知我和田冀江要去他家后写给我们的,并画出了所谓的路线图。

多亏有了田冀江。

否则在那个没有导航的年代我们靠他画的这样的图真心不知道能跑到哪儿去。

那次我们可是骑自行车去的,如果看不懂这张图那就只能效仿王子猷雪夜访戴了。

这是我的又一个美女同桌,当年的我怎么那么多女同桌,她曾送给我过一只红双喜牌乒乓球拍,这在当年绝对是相当贵重的礼物了!

前一阶段见到她,她还拿出了她的照片,让我画一下,可惜最近时间太忙,还没开始动笔。

不急,一定会画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画出她的美艳来。

那可是校花级的美。

李野才是我初中同学,是我在海伦县读初中时关系比较好的伙伴,在我搬到大家后曾给我寄来一只钢笔,可惜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快递之类,等我收到时只剩下一只笔盒。

天蝎座的人一直记得别人对他的好,所以大家没事儿多给我礼物吧。

给我的这封信中邮寄了一张歌片。

这首歌是王立平谱曲,在我前边接到到的我看了60多遍的《音乐人生——作曲家王立平访谈》这个52分钟左右的访谈里的主题音乐就是这首曲子,我说这些年看的时候怎么觉得乐曲这么耳熟呢。

这是一个我儿时最好最好的玩伴,当年他是我和他哥哥吵架他动手去打他哥哥的人。

我曾经以为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一生一世的好友,但时至今日早已没了音讯。

信中他说我搬到大庆以后,没人借给他书看了,问我是不是又买了许多大书,能不能给他看一看,让我能办到尽力。

同时告诉我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一定尽力而为,我当初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一点……

现在也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一点!

可惜,我和他之间的所有交集只余这仅仅一页的信纸了。

原本始终不理解鲁迅和闰土之间的感情的我多年前把这页来信收藏到我这一叠厚厚的信纸中时就明白了。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岁月的流逝。

从十五岁搬离故乡到现在坐在电脑前写《五十有二》我们再无联系。

近四十年不再联系也不会再去寻找他踪迹的我默默而虚伪地祝福他幸福快乐!

这是张小冬和李英健两位朋友的信。

现在我仍然很想念他们两个。

想念当年我们彼此间的青春年少。

张小冬信中告诉我,让我考完试后一定回海伦看一看,他要去接我。

他还在信中说了老师看他们看得很紧。

我相信那时候如果能成行,我仍然会和小时候一样住在他家,然后彻夜长谈……

可惜没有成行。

也是毕业后就再没见面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许多经历就此成为回忆。

上边这封信是闫志成写给我的,他和张小冬、李野才他们一样,是我初中时的好友。

现在我印象极深的是当年上初中的时候他下课鬼鬼祟祟地把我们几个叫到了一起说他看了一本书,上边写着一种叫“飞吻”的动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我们几个也都不知道。

互相想象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动作。

任凭我们如何想像最终也没知道。

但这个词却是被记下来了。

当年也不好意思和他把书借来看一下。

纯真的我们就这样带着疑惑慢慢走向了成长。

根本无法想像拿了我许多画追女朋友的刘孝全还写了些诗!

不知道这些诗是不是也是从别的朋友那里要来的!

对于他我是真心持怀疑态度的。

他是从汽修厂技校给我写的信,那个时候人们对于考大学并没有现在这样重视,无论考到哪里总归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不管怎样,总归他还在我的朋友圈中,比起那些失联的朋友总算多了一份联系。

趴在床上给我写回信的同桌相约我们寒假圈里见。

这个真是那首《同桌的你》中的你。

早已经不记得当年的寒假见没见到了,反正到现在已经许多年不知道双方的音讯了!

是啊,原来不知道不觉中,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联系了。

只记得那个夏天的夜晚,我推着自行车和她等在公交车站看着她用一个个幼稚的借口错过一辆辆公交车,直到不得不坐上最后一班。

早已忘记了谈了什么!

那些真的不重要。

只是现在后悔,为什么要傻等公交车,骑车送她回家不好吗?

当年情商真的太低。

段叔是当年少有的认真给我写过信的父母那辈的人。

他给我写了一封长信。

信中提到了我的学习情况,提出许多有效建议。

提出了希望我认真思考一下今后的人生。

可惜收到来信的我没有第一时间写回信,因为不知道怎么提笔。

时间久了,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一拖再拖,于是更无法回复。

只能深感不安。

有感动于此,当年段叔生病在哈尔滨住院时我还特意去医院看了他。

当时他的状态还很好,和我谈了许多……

无论怎样写,这七八百页的信我也不可能一一列举。

更何况还有许多夫人不宜的内容。

也还有许多这些人和我倾诉的别人夫人或他人不宜的内容。

这些承载着当年我无比期待字句的信笺带给我无尽的回忆。

回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回忆那些再也遇不见的人。

回忆那些再也找不到的心境。

行文至此,我慢慢翻看了许多当年的点点滴滴。

如果没有这些文字,许许多多的东西都已经消逝在记忆的长河中了。

感谢我的习惯。

肯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坐着摇椅,轻摇在树荫下,慢慢翻看这一页一页难忘的记忆……

还好我们当初分别的时候我要来了他们中许多人的照片。

尽管离别匆匆,但这件事我一直很认真地坚持,大有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劲头儿。

因为并无准备时间,他们给我的基本上都是证件照上揭下来的,最多的都是从借书证上揭下来的,许多都带着钢印。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要不那可就真的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样儿的了。

写完了这期回忆录,我把这些信仍然放回档案袋里,放回盒子中,放回到我书架中的原位。

这些信基本上保持着当年我收到它们时的原样。

信纸的边角仍然齐整。

折痕依旧轻微。

信上的字迹还是几十年前的模样。

没有污损。

没有退色……

让它淡淡的来,

让它好好的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

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

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恰似我们当年的温柔。

恰似我们当年的青涩。

恰似我们当年的期盼。

恰似我们当年的真情。

恰似我们当年的友谊。

恰似我们当今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