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落魄的狐人族,我还是第一次见。”
卢奥感慨道。
别的狐狸翻云覆水,又是惹得那位公爵一掷千金,又是闹得那个小国分崩离析,这只到好。
守着一个破烂的福利院哪儿也不去,竟然还打上自己的注意了。
不理会紧张兮兮的黛特,他转回身,朝着外面走去。
“我帮不了你。”
黛特捏紧了拳头,嘴唇有些发白,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你帮得了我!”
卢奥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黛特。
像她这样温柔的女人,竟然也能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他甚至有些怀疑刚刚那声大声的呼喊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黛特的声音带着乞求。
“在集市摆摊的时候,我看见你和赛力克会长走在一起,他给了你好几袋子的金币,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我只求你能帮帮这个福利院,你只要从指缝里漏些钱下来,就够孩子们生活了。”
“为了这个,我什么都愿意做。”
“巴尔克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我知道那是德雷斯克的意思,我想他就要撑不下去了,下一次,或者下下一次,他一定会彻底毁了这里的。”
“我不想看着这些孩子流落街头。”
卢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她做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但是人有时候就是糊涂,有时候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怎么做。
“如果你是为了报答那位收留你的院长,我想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你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
“不行啊,我做不到。”黛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我不能一个人幸福啊,我不想在街上走着走着,看见福利院的孩子露宿街头,那种生活,我根本无法想象......”
黛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影朝着自己越来越远,她的心也越来越跌入沉重的谷底之中。
她将手链带上,耳朵和尾巴尽数收起,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因为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这个晚上她落泪两次。
她失魂落魄地朝着睡觉的房间走去,轻轻推开了门,孩子们围在门边,一双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孩子们,该睡了。”黛特温柔地笑笑,声音却有些嘶哑。
哪位法师明知被自己算计,却没有刁难自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是自己奢求太多了。
“妈妈,这是床底下找到的...”
莉卡拖着一个沉重的袋子来到黛特面前,金灿灿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金币静静地躺在袋子中,数目多得惊人。
......
狐人族身为半兽人中的一种,却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能够凭借优秀的外貌和变化技能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加上操纵人心的手段惹人忌惮,并不是一个风评优秀的种族。
坑蒙拐骗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半兽人中的亡灵法师吧。
这样一想,卢奥便升起些同病相怜的意味来。
不过,对方需要用那奇特的银色手链遮掩气息,说明对方的血统并不纯净。
纯种的狐人族善于变化,伪装成人类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并不需要借助那种道具。
他走在街上,此刻有些恍惚。
没想到金币没有如自己预料般用在阿卡夏之眼,却留在了黛特的福利院里。
他苦笑。
“这顿饭价值九百金币啊,这样贵的晚餐我可吃不起几次。”
想到这里,他不免想到阿菲亚,虽然阿菲亚身上没有钱,但是填饱肚子应该不成问题。
他的缓缓走进旅馆的大门,朝着二楼走去。
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微微转动了木质的把手。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有些震惊。
扑鼻而来的酒精味混着些葡萄的果香,晃荡在沉闷的房间内。
那瓶自己用两个银币买来的“月光少女”倒在地板上,余下的酒液从瓶口流淌而出,给地板染上一抹绛紫色。
阿菲亚的面色绯红,双目圆睁,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房间的角落。
目光所指,正是一只黑猫,此刻也弓着背,汗毛炸立,瞠目看着眼前的精灵。
一人一猫如同决斗前的武士,仔细地注视着对方,生怕下一秒对方暴起发难。
狼藉的被单被胡乱的撕扯开来,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絮,房间顶上的吊灯,掉下一个白色蜡烛,碎在地上变成了一滩,枕头无辜地躺在房间的角落,似乎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猫身上的毛塌陷下来,像是一个浅浅的牙印。
另一边,阿菲亚的手上则是几道猫抓的红痕。
显然两位已经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交锋,不光双方负伤,就连身为战场的房间也难以幸免于难。
卢奥拍了拍脑袋,有些郁闷。
他想起自己忘掉的事了,这瓶酒他不该就这样放在柜子这么显眼的位置,本来只是给自己的酒馆生活聊以寄慰,哪知道让阿菲亚喝了去。
卢奥的到来似乎打破了房间内微妙的平衡。
阿菲亚看了眼进来的卢奥,有些心虚地喊道:“是...是这只猫偷喝你的酒,还把酒打翻了,我这是替你管教它!”
卢奥默默地看着阿菲亚绯红的脸颊,和说话间明显嗅到的酒气,有些无语。
角落的黑猫却抓住了这次机会,高高地一跃而起,朝着阿菲亚的脸上飞扑而去......
......
“卡洛斯,事情办得如何了?”
赛力克的声音平淡。
卡洛斯仍旧衣着笔挺,在赛力克面前保持着仆人的谦卑,语气中却带着不屑。
“那位亡灵法师真的如您所想的那样爱管闲事。”
赛力克点了点头,他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自从他从雷蒙德家逃出来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因为看错人而犯下错误。
有些教训,只需要一次就够刻骨铭心,让人能记住一辈子了。
他的瞳孔中仿佛又出现那天的大火漫天,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父亲倒在血泊里,莎娜跪坐在火场之中。
卡洛斯抱着年幼的自己匆匆逃离,直到视线完全被大火的橘红所遮蔽,那天,那栋燃着火焰的雷蒙德宅邸,如同一个向他索命的恶魔。
自己的眼泪干涸,声音嘶哑,却再没见那个少女从宅邸中走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情绪又渐渐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