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跟这些亡灵站在同一边。”
阿菲亚看着地面上那些惨白的骷髅脑袋,心中有些复杂。
天空中忽然传来缥缈的圣歌,她心神一阵恍惚。旋即望向天空。
神圣的光辉从九天之上直落而下,冲开沉重的夜幕,厚重的云层被激荡而开,清冷的月光将地面上的一切照得分明。
地面上的亡灵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受伤的守卫们则纷纷从地面上站起来,圣光照在他们的伤口上,血淋淋的伤口迅速消退,速度快得惊人。
她望向宅邸上那个不断吟唱的牧师,立时反应了过来。
她也顾不得隐藏身形,脚步轻点地面,疾行而去。
灵巧地像一只猎食的野猫。
“什么人?”
门口的两名守卫声音尚未完全发出,唇舌尚不能闭合,一抹血箭从喉咙处飙飞而出。
阿菲亚灵巧地一个转身,匕首已经隔开了两人的喉管。
旋转一周,落地缓冲,借力足尖轻点地板,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也没有浪费一毫多余的时间。
径直向高层的建筑冲去。
脚步刚落上二楼,两侧挂着鹿头的墙饰忽然张开了嘴,一串亮银色的弩箭朝着她的头颅直射而来。
她神色一肃,整个人凌空而起,侧身翻转,险之又险地与弩箭擦身而过,匕首舞动,左右开弓,将剩余的箭弩挡拆下来。
她长长地深吸口气。
感知愈发强烈。
精灵的尖耳微微触动,空气的流动在她的脑海中将整栋建筑的结构勾画出来。
“精彩,好身手。”
一阵清亮的女声从角落里响起,她鼓着掌,脸上带着钦佩的笑意,皮质的甲胄后放着一把弓弩,腰间的短刀锋利,发尾盘在脑后,颇有一番英姿。
“银熊佣兵团,黄莺。”
她自我介绍着,脸上仍旧带着微笑。
阿菲亚浑身的细胞似乎都感受到了危险,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女人。
她仿佛与环境彻底地融为了一体,自己甚至没能察觉到她的气息。
“看你的表情很惊讶?”黄莺点了点嘴唇,旋即笑着解释道,“猎人为了接近猎物,会尽量让自己的气息节奏接近于猎物,避免把猎物吓跑。”
“你觉得我是猎物吗?”阿菲亚的声音冰冷而警觉。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黄莺慌忙摆了摆手,矢口否认。
阿菲亚脚步向前迈去,似乎并不打算废话。
彭!
一声闷响,羊毛地毯上忽然爆发一阵白雾,冰霜顿时缠住了阿菲亚的皮靴。
“精灵小姐,我并不打算取你性命,这栋建筑已经彻底成为了我的狩猎场,在迈步之前,还请您思量一番。”
黄莺仍旧笑着,笑容中透着一股玩味。
阿菲亚脸色一变,一个震脚将冰霜震碎,向后推去,一袋滚石朝着她的脑后袭来。
她一个前扑,地板发出幽暗的蓝色光线。
她心道不好。
爆发的法阵顿时涌起水柱将她整个人淋了个通透。
“哈哈哈~”
黄莺看着阿菲亚狼狈的模样,也顾不上保持形象,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起来,捧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随时要笑抽过去。
阿菲亚脸色青白交替,只觉一阵被戏耍的羞愤。
偏偏刚刚的陷阱如此的紧凑,到让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了。
......
“嘉维尔牧师,情况如何。”
三楼的阳台上,德雷斯克抿了口红酒,这里一览平川,整个庄园的景象都在他的眼下,俯视而去,顿生苍穹豪迈之感。
三楼不高,刚好能看清圣光照耀下那些哭喊着疼痛的守卫,刚好能看清那些亡灵死亡崩解的瞬间。
他抬起头,那头骨龙无头苍蝇般的胡乱翻飞,痛苦地嘶吼着,甚是壮观。
“雷蒙德领的传家之宝,当真是优秀至极,不愧是传承悠久的贵族。”
须发皆白的老者,瘦骨嶙峋,白色的法袍略显臃肿,却平白有一股淡泊缥缈的气质。他的法杖之上一杯水滴状的晶莹矿石熠熠生辉。
此刻,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雷蒙德领传家宝名为纯洁之泪。
传说是象征纯洁的圣兽,独角兽的眼泪,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厚重实木打造的法杖顶端,散发着微光,不断为眼前笼罩整个庄园的圣光提供着能量。
“区区亡灵法师,纵使他能召唤骨龙,也不足为惧。”
嘉维尔拢了拢长长的胡须,随后继续说道,
“这骨龙虽然看起来威武,实则外强中干,有着黑色魂火的骨龙,不该只有这点实力才对。”
“只是等老夫完成委托,还请领主大人...”
德雷斯克哈哈大笑。
“一座女神像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我愿意再修三座,将领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修缮上,这样您满意了吗?”
嘉维尔单手虚画十字:“德雷斯克大人如此虔诚,死后定能入圣所啊。”
德雷斯克摆摆手,心中却是不屑。
这世上的事情从未有过公平只说。
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也只能存在小孩的童话书中罢了。
自己的兄长何其仁慈正直,他向来清廉,对待领民如同对待自己的手足,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忘记,那个善良到愚蠢的兄长,在临死之际紧紧握着他的手,告诉他的话。
“德雷斯克,我不怪你。”
如此仁慈的人,却已经身死,亲身儿子和养女皆在大火中失踪,剩余的亲信也叫他铲除干净,从此之后,活在他人的记忆之中,成了永远的过去式。
自己呢?
日日逍遥,夜夜笙歌,美人在怀,享不尽荣华富贵,纵使领民怨声载道,但那又如何?
底下那些守卫纵使心中不满,只要自己权力在手,钱财在身,还不是照样为自己鞍前马后。
身边这个老牧师,纵使信仰坚定,但信仰终究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钱花,修筑神像的钱,还不是从自己这个吸着领民血汗的恶领主身上求得。
他不关心自己死后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活了这么多年,他有自己的体悟。
对于人间这个广阔天地,有权有钱,哪里都是天堂。
没权没钱,哪里都是地狱。
他又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红酒,心中却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