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腾而起的篝火,将拉着手起舞的精灵们的脸映照地通红。
今天的月色算不上明朗,炸裂的花火却和在场众人的情绪一样高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熏香味,那是一种生长在附近的奇特草药,有着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柑橘味的清甜,在火中燃烧后,可以驱散郊外的蚊虫。
叫在场的众人不至于被蚊虫叮咬得太惨。
今天的聚落里有三件喜事。
第一件是为狩猎队带回了足够丰厚的猎物。
第二件是为了新到来的同伴阿菲亚。
第三件则是为了远道而来的人类客人。
“客人,我敬你一杯。”
安东尼豪爽地将木杯中透明的酒液一饮而尽。
这是森林里的水果酿出来的果酒,混着些新鲜的蜂蜜,度数飘忽不定,却足够香甜,缺点是后劲有时候大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本是这次狩猎队的成员,身为男性的精灵,他的身材并不像吟游诗人所描述中的那样纤细,先不说健壮的肌肉和魁梧的身材,单说面部的线条棱角分明,就不像一个阴柔之辈。
卢奥朝他笑笑,随后也将被中的酒一饮而尽。
安东尼笑得愈发豪迈起来,揽过卢奥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少喝点。”后面那位身材高挑的女性精灵,用手肘戳了戳按东西的腰,有些嗔怪地说道。
“今天是开心的日子,你就少管我一些吧。”
安东尼不在意地回复道,直到那位女精灵面色绯红地趴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他才略微有些歉意地松开了拦着卢奥的手。
“抱歉抱歉,朋友,你要是多住几天,我们还是有机会一起喝酒的。”
望着远去的两人,卢奥松了口气。
这样的场合他遇到的场合并不多,并不是哪里的人都对亡灵法师这般热情的。
“怎么,我们伟大的亡灵法师,难道应付不来这小小的热情吗?”
莎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卢奥并没有摆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早就感受到了莎娜靠近过来,而且对方也没有刻意隐藏的想法。
莎娜特意夸张了“伟大”和“小小”两个词,仿佛在刻意营造一个诙谐的反差、
卢奥确实也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笑了笑:
“怎么,不行吗?社交对于亡灵法师并不是必需品。”
但有时候或许是奢侈品。
尤其是夜深人静,难以入眠,思绪像海潮般涌入脑海的时候。
“啊~”莎娜靠着卢奥的树桩坐下,她一手拖着脸,火光将她半张脸映照地通红。
她的轻叹声像一只慵懒的猫。
在这样温暖吵闹的环境下,她好像显得非常放松。
“以前我总看你坐在队伍的角落里,除了副团长,和莉雅丝,好像没人会找你说话吧。”
卢奥苦笑。
副团长是性格使然,莉雅丝则是出于善良。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应该就好像一个同班了多年,却叫不出来名字的陌生同学,或者在同一个公司里工作多年,却连招呼都没有打过的同事?
“真是孤僻啊,是因为你是亡灵法师所以才这么孤僻吗?”
“不...”卢奥想了想忽然开口道,“我那时候还觉得你对队伍里的人和事都很随遇而安呢。”
“牺牲在所难免,减少情感上的投入有时候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莎娜忽然声音有些冷清地说道。
一阵晚风摇曳了篝火,篝火晃了晃复又稳定下来。
莎娜没有任由沉默继续在两人间发酵:
“看来,我们对彼此间有一些误解呢?”
“是啊。”卢奥感叹道,“所幸不算太晚。”
莎娜则有些神伤般说道:“是吗?也许已经晚了。”
卢奥也想到冒险团濒临解散的事,没有在说话,只是听着木柴在焰火里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精灵们欢快的歌声伴着舞蹈。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
茶几上放着红茶,旁边的点心支架上摆满了托盘,最顶上的一盘,被女仆取下,放在对峙的两人中央。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泻在茶几上,将赛力克的半张脸打上了暖色的光。
“我带着上面的手谕来的。”执政官身着帝国正装,面色严肃地端坐主位。
“关于雷蒙德家上交的资料,上面已经查证属实,赛力克的的确确有继承雷蒙德家的纯正血统。”
“在他的叔叔死后,他享有最直接的继承权。”
赛力克坐在侧位上,并不觉得紧张,紧张是留给准备不充分的人,对于准备充分的人,这时候应该表现出从容的气度。
“当然,有人提供了反对意见,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
“首先,你叔叔的死,是否与你有直接的关联。”
“当然!”赛力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该死的是我,而不是他,但是...”
赛力克眼中噙着泪水,适当地露出手臂之中机械的部分,这手臂的外观并不精巧,极容易让人看出是假肢。
他明明有能力选择更贴近真实手臂的外观,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执政官微不可查地流露出怜悯,却又收起来,身为执政官他只负责记录,要减少主观上的感受。
“我尽力了。”
赛力克最后这样说道。
执政官如实地将发生的事记录下来,伤害他的亡灵法师还逃窜在外,这个问题看似尖锐,实则无法站稳跟脚,顶多只是那些贵族们起手的试探罢了。
“那么,接下来。”执政官咳嗽一声。
白色的手套捏住手记的一角,翻了过去。
“圣物遗失,落于平民之手。看管不利,亡灵法师出逃。这两件事足以证明你没有成为名门领袖的资格。”
赛力克站起来,同是假肢的双腿很自然地藏在裤腿之下。
这才是最要紧的一关。
首先他可以先解决轻松的那部分。
“我的父亲向来仁慈,我也继承了他的子民的仁慈,想给那个亡灵法师一个说话的机会。”
“哪里知道,那歹人分明是蓄谋已久,拿民众的生命胁迫我,逼我不得不就范。”
赛力克义愤填膺,痛心疾首,恰当好处地锤着自己的胸口,将那份懊悔感演绎地淋漓尽致。
执政管被这精湛的表演震撼。
但实际上,关于这件事,赛力克的语焉不详,并没有说明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关算是搪塞过去了。
上面的人不会关心他一个贵族小子的死活,他们只在意面子,和圣物。
“那关于圣物呢?”
赛力克挥了挥手,轻轻说了句不好意思。
一个女人从二楼走下来,她不像先前那样瘦削,华丽的服装装点,愈发风姿绰约,此刻她正有些惊讶地看着执政官。
赛力克走过去,亲昵地搂住了女人的腰:“她既然嫁入我们家,自然不算平民。”
“纯洁之泪,是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他的话语热切,眼中满满爱意,如同初入爱河的小男孩。
黛特却只感觉拦住她腰肢的那双假肢冰冷异常。
她面上带着拘谨地笑,礼貌地朝执政官点了点头。
“新婚快乐。”
执政官由衷地祝福道。
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表演不出这样的感情。
他的笔尖不停,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