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挥舞。
斩落沿途的雪花,一道巨大的气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沟壑。
卢奥周边的亡灵几乎在这一击下彻底的溃败,只剩下几只处在镰刀边缘的亡灵苟延残喘。
卢奥的表现愕然。
这一击的实力实在是超乎他的预料。
难道真如她所说,她真的是死神的化身吗?她的这副装束也极符合这个世界的人类对死神的描述。
但这真的有可能吗?到这个世界以来,他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超凡的力量。
不...
他猛然想起,那个在伊斯坦镇的城门上空敞开的朱红色大门,空洞的门扉之后,到底是一片怎样的领域。
当时难道真的只有兽人先祖从里面走出来吗?
小雪也是在那次的事情之后才表现的异常。
他正处于自己的思绪之中,零却毫发无伤地从尘埃中站起来。
“死神吗?身为神,这样的手段会不会太弱了一些。”
他抬头仰望着名为雪的黑袍人,神情则是如同俯视。
“死神管管活物就差不多了,像我这种死去的老家伙,不在你的工作范畴内吧。”
“啧。”
雪啧了一声嘴。
“简直像酒馆角落里的蜚蠊一样讨人厌。”
她连续挥动镰刀,又是几道气浪斩向零。
零毫无畏惧地举起法杖,脚步没有半分挪移,漆黑的法力从法杖的尖端奔涌而出,与气浪在空中相撞,归于湮灭。
雪咬咬牙。
正如零所说,对方巫妖的身份极大的克制她的手段,她有千万种方法剥夺活物的生命,却没有手段能让已经死掉的家伙再死一次。
如果本体在的话...
她硬着头皮朝零冲过去,镰刀径直挥向零的脖颈。
“外强中干的神明,在你眼前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皇,没有之一。”
零的魂火闪动,一个巨大的铁棺突兀地出现在死神的面前,她措不及防的冲入其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随后铁棺合上,那是一个外围布满尖刺,修女模样的头颅,两扇厚重的门罩合拢,将雪关在了其中。
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门罩的中缝缓缓地渗出血迹。
晃动也渐渐停止下来。
战斗结束的是如此的突兀,徒留一个厚重的铁棺落在大地之上。
“我的铁处女如何?”
零张狂地大笑,他的履历从今以后要加上弑神的标签才行。
“区区神明,不过如此。”
“快把你戒指里的东西放出来。”一个焦急的女声忽然出现在卢奥的耳畔,“快。”
卢奥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放着尸体的棺材而已,充其量只是硬了一些,有什么用?
......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亡灵法术,你就称呼我为老师。”
老人负手而立,破旧的木屋前,他的身体很佝偻,但是脸部的线条却透露出一股执拗与傲气。
“是。”
卢奥点点头。
“我死之后,把我放进那口棺材里。”
老人指了指窗户里放在床旁边流泻着金属光泽的棺材。
这样的摆设的确让人难以理解,为什么棺材要和床放在一起,但看见墙壁上妆点的苍白色骨头,就又有些释然。
那些白骨奇形怪状,让人分辨不清它的主人到底是怎样一种生物,数量之多,品种之繁杂,都远超常人所想。
卢奥却并不觉得渗人,一个月前,自己还在大街上跟乞丐争抢着食物,就在自己的戒指要被最强壮的那个乞丐抢走的时候,是老人将他从贫民窟中带了出来。
在这个渗人的地方,有充足的食物,温暖的床,好过在大街上流离失所。
所以卢奥并没有表现出犹豫,而是说:
“是。”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开口道:
“最后一句话最重要,你给我记住。”
“到死都不许再把棺木推开。”
卢奥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
......
彭!
一声沉闷的声响后,一个厚重的铁棺落在地面上。
宛如实质的黑气缭绕其上,使其看起来分外吓人。
棺木被一只枯干的手推开。
一只苍老的手在风雪中探出,老迈的声音在风中游弋。
“好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
他站起来,灰袍白须,身形佝偻,残破的衣衫,腐烂的躯壳。
他拔起地上的剑,抓一把雪撵去剑上的血迹,锈迹斑斑的铁锈也被同时抹去,他在明亮的剑锋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随后长叹了口气。
“我最终还是变成了这个面目可憎的样子。”
卢奥扭过头,不敢直视自己的老师,他的确没有遵守承诺。
“本杰明?”
零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也看向零,随后苦笑道:
“兰德,你也堕落至此吗?”
“我们本是人族,死后却转为亡灵意图卷土重来,那你当初带领人族崛起的目的是什么?”
零微微一愣,随后开口道:
“本杰明,你既然已经成为了亡灵,不如我们再续君臣之缘。我的领土,可以有你的一席之地。”
本杰明摇摇头。
零不屑地嗤了一声,开口道:
“我当初给了你多少活人做实验,你少在那里装清高,恐怕我死之后,你也还追寻你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吧,你手上粘的血,不比我少。”
“以人类之躯,根本不可能永生!转化成巫妖,才是唯一正途。”
“卢,你看着我。”
本杰明不再理会零,而是看向卢奥。
卢奥低头道:“老师。”
他的寿命已经燃尽,此刻看起来已是垂垂老矣,低下头来却仍然保持着学生的谦逊。
“人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自己是人,我从很久之前就明白,亡灵是世界的错误。”
“一个会被纠正的错误。”
本杰明仰望着天空,声音带着叹息。
“我不怪你没有遵守承诺,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为师最后再帮你一次。”
零怒吼道:
“本杰明,你就非要和我作对吗!”
卢奥苦笑。
谁又能想到。
一个受人唾弃的法师,亡灵法术的开拓者,社会的边缘人,空有一生强大的实力,却被人当作怪物的老家伙,竟然如此执着于自己人类的身份。
他把自己同胞的生命当作草芥,却仍然对于人类这个种族充满忠诚。
矛盾感,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