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魂火燃烧着，接触到卢奥胸膛的一瞬间，就在他的体表铺陈开来，如同一个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强烈的疼痛感，让卢奥在昏迷中仍然发出一声声闷哼声。
雪在一旁看着，她能够看出些门道。
照目前的情况继续下去，本杰明的魂火会将卢奥的仅剩下的生机消耗殆尽，并作为养料化为卢奥灵魂的力量。
这样下去，卢奥也只是化为下一个巫妖罢了，毫无变化可言。
想到这，她不免有些失望，却又有些释然。
魂火虽然能够代替灵魂，起到指挥躯体的作用，但两者本质上并不相同，一个代表着生者，一个代表着亡灵。
就像水与火，怎么能够同时存在于身体之中呢？一个器皿里要如何在装满水的同时又燃烧着火呢？
“帮我！”
本杰明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她微微一愣。
她能想到的事，本杰明当然也能够想到，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那根本就不是他的预期。
“发挥你死亡的权柄，锁住他的最后一线生机，剩下的交给我。”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雪不满地嘟囔道，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歇，镰刀直接插入了卢奥的胸膛之上，刃锋直直落在卢奥的心脏之上。
那颗衰老残破的心脏，本以几乎停止，此刻却如同被人为的捏紧了一般，竟然又重新开始剧烈的跳动。
“好，好。”本杰明兴奋的声音响起。
他原本只是想试一试，他也并不清楚雪的权能到底能不能做到他想的事。
但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稳定心神。
魂火的力量渐渐融入卢奥的躯干之中，如同流水般汇入他的灵魂。
魂火的火焰不再蓬勃，而是愈发衰弱。
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那是模糊与眩晕不同，就好像是整个人变得透明，融化在空气，意识沉入一片虚无之中。
但他却仍旧小心地控制着魂火的流量，生怕过多的力量将卢奥体内的一线生机浇灭。
卢奥的衣物已经被火焰烧去。
充满皱褶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之中，尽显苍老和疲态。
此刻却如同枯木逢春般变化着。
苍白的头发重新转为乌黑，皱褶被抚平，皮肤重新变得紧致光洁，饱满的肌肉线条分明地出现在卢奥的身体上。
紧皱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与先前相比，更添几分俊朗，眉若刀裁，目若朗星，男儿的俊美中，竟然还有几分女人的阴柔之美。
“完美，完美啊！”
本杰明感叹道，若是他的躯体尚在，他定然要拍着大腿，放肆的欢呼。
阴差阳差之下，他最终还是完成了这最后一步。
卢奥睁开双眼，缓缓坐起，看着自己光洁的手掌，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剩余的魂火聚拢成形，化为本杰明的形象，与卢奥面对而立。
“老师...”
卢奥喃喃道。
“卢，我已将自己燃尽，你如今这具身体，几乎是我毕生的最高杰作。”
“其中玄奥我也尚未可知，还需你自己体会。”
“最后再送你一份礼物。”
他的身躯如一缕青烟般转入卢奥的脑中。
数百年的积累刹那间几乎要将卢奥的头脑撑爆。
疼痛感，让卢奥再次昏迷过去......
“又晕过去了...”
雪用镰刀戳了戳卢奥，后者如同尸体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望着漫天的风雪，她叹了口气。
她拽起卢奥的一只脚，在雪地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
“你不够莎娜和莉雅丝打声招呼？”
温妮莎问道，她坐在马车的后座。
前面的卡琳左手紧捏着缰绳，右手只是虚握着，时不时甩打两下缰绳，赶着马儿，似乎想要逃离什么。
“庆功会也不参加，你倒是潇洒。”
卡琳望着天空，埋骨平原的天空终日晦暗，这方的天空却明媚地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
金发被简单地绑在脑后。
她没有带头盔，没有穿铠甲，而是棕色的卡丁靴，白色衬衣黑色马甲，像是那个贵族人家跑出来的少爷。
“我给她们写了信。”
她简短地回答道，便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
温妮莎看着角落被布杂乱裹着的剑，又瞄了一眼卡琳坚挺的背影。
温妮莎明白，握不了剑对她的打击很大。
惯用手的永久性伤害，几乎断绝了她继续用剑的可能。
即使改用左手，要恢复到原先的水平也是难如登天。
唉。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着同时期的传奇落寞，她有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年纪确实是大了。
“你打算去哪儿？”
“克莱门特庄园。”
温妮莎眉头跳了跳，卡琳和家族不合的事几乎是冒险者们都知道的事。
......
卢奥睁开眼。
首先入眼的是温暖的篝火。
再然后是篝火一个黑发披散的女人，如同猫一般趴在地上伸着懒腰。
黑色的法袍下，她身体的弧线若隐若现，似乎有一股猫的轻盈和魅惑。
“怎么？看到我的身体，你就发情了吗？”
卢奥一愣，记忆瞬间涌现心头，意识到眼前的家伙就是小雪。
“我只是对你的新形象有些不习惯。”
“呵呵。”她冷笑一声。
清冷的脸庞上，嘴角弯成一个不屑的弧度，用手一指卢奥跨间竖立起的红旗。
卢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赤身裸体的状态。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旋即解释道：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与我的主观意识无关。”
雪嗤笑一声，没有戳穿卢奥的遮羞布。
卢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衣物，穿在身上，后知后觉间才发现，自己对于空间的温度似乎不再那么敏感。
“我这是...变成巫妖了吗？”
他询问道。
雪略微思索一番：“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否则你就不会有那个所谓的生理反应了。”
卢奥微微一愣，反应过来。
的确，亡灵没有生殖冲动，也没有繁殖的可能性，是绝不会有那样的生理反应的。
“那我现在到底是...”
“我也不知道。”雪不耐烦地回答道。
卢奥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忽然想起本杰明最后时刻对他说的话。
“是啊...”卢奥看着自己重新恢复活力的躯体，喃喃道，“还需我自己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