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在西帝国首都弗兰萨城上空的彩色穹顶伴随着硝烟缓缓散去,明媚的阳光照射着满目疮痍的街道。
城垣之上,清冷的晨风卷着血腥味和焦臭味从在这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们身边呼啸而过。
按着剑柄,满脸戒备的凯恩亲眼目睹着那名国教圣女以净化之名将自己身体内的光芒从艾登的伤口输入到他的体内。
在确保那些光芒在艾登的体内扩散开来之后,国教圣女便将那些属于自己的力量凝成了类似丝线一般的固体,然后如剥开蚕茧一般将其从艾登的体内缓缓抽出。
凯恩切实的看到了一些泛着魔力荧光的血液附着在那些银亮的丝线之上。
“我抽出了他体内大半的恶魔之血,足够保证他的肉体不被恶魔异化,但仍有一部分残留在内脏之中……”
那名圣女洁净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她将那些由自身力量凝成的丝线收回体内,把残留在手掌上的恶魔之血如秽物般甩净。
“这就足够了,即使要死,我也想保留着这副人类的相貌到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推开凯恩那正在为他进行包扎的手,艾登稍微挺动了一下身子,对这名圣女做了个锤胸礼用来表示自己的谢意。
“那些残留的恶魔血液还会腐化他么?”
将那还在硬撑着的艾登重新按回地上,凯恩对着那名国教圣女询问道。
“现实世界那点恶魔血液肯定无法让他的身体内长出被异化的血肉,但在至高天中那些血液却足够成为一个显眼信标,作为这些血液源头的那只恶魔更是可以将那信标作为一条通路为他灌注力量。
一旦那些血液与恶魔的馈赠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后果大概就和那家伙差不多!”
圣女眼神微动,指向身后那被天谴圣光烧成焦炭的穆兰伯爵巨大的尸体。
“这么说,我以后是只能在现实世界里行走了?”
捂着自己那被刚刚止住血的伤口,艾登声音虚弱的开口问道。
“从原则上来说是这样,只要你进入至高天,就会被那头恶魔盯上,不论生死。”
圣女给出的回答让艾登放心了不少,作为一名高阶骑士,艾登最主要的敌人还是那些魔女。
如果不是穆兰伯爵和斯科特那些同伙搞得鬼,将外城区的平民当做祭品。
把整个弗兰萨大教堂和大半个外城区都拉到了至高天,艾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几次踏足那个地方的机会。
弗兰萨城高大的城墙外已经沦为一整片修罗场。
那些圣城信徒的尸首覆盖了城外大半的空地,层层叠叠,仿若一堆被野火烧焦的蚂蚁一般。
密密麻麻的尸堆中其实还夹杂着不少从救赎天使指缝中遗落下来的幸存者。
但从那些看起来疯疯癫癫,口中嘟囔着救赎与解脱等宗教词汇的信徒们身上可以看出,比起活着,他们似乎更愿意陪同自己的亲人朋友一同安睡在所信仰神明的掌间。
因为那些疯子的献祭和至高天恶魔的无差别攻击,外城区平民死伤近三分之一,数不清的哭号声若在断壁残垣间回荡着,成为了弗兰萨城悲恸的底色。
凯恩站立在废墟之中,残破染血的地砖被他踩在脚下,每一块殷红的碎片都似在诉说着一道苦难。
“对于你的净化,我很感谢,但是你们将那些驻守骑士当做牺牲品舍弃的事我都从他那里听到了,我无权对我的救命恩人挥剑,但作为一名高阶,我会一字不落的将这些事对兄弟会做出报告!”
艾登瞅了那站在他身旁的凯恩一眼,又看了看原处如一道雕像般战立在原地的主教,他语气坦然的对着那名圣女说道。
但国教圣女并没有对自己误杀那些驻守骑士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
或者说,想出这个办法的国教主教本来就没把驻守骑士们的生命当成什么珍贵之物,而只是单纯的执行者,并非那道天谴圣光召唤人的圣女也无法对此做出任何解释。
其他散落在城区之中的骑士们很快便重新建立起了联系,其中自然就包括那些作为兄弟会核心成员的高阶。
他们在一开始便被那声爆炸吸引到内城城门那边,然后陷到了恶魔行尸形成的血色海潮中无法脱身。
如果不是艾登这边成功挫败了斯科特和穆兰伯爵对于国教主教的刺杀,那么这些兄弟会的成员可能会被那些跟蟑螂一样多的恶魔行尸活活淹死。
在得知艾登跟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他们派了两名高阶骑士来到了教堂,抬走了艾登进行问话与调查。
在送走了艾登之后,凯恩本想返程去寻找还留在骑士驻地的露易丝,但还没等他动身,他便在教堂的门前看到了露易丝那瘦削的身影。
“不是,你怎么没听我的话好好待在那里躲着,这里的恶魔刚被清空没多久,那些禁军也不一定会保护平民,街道上也很有可能出现危险……”
凯恩自说自话的迈步迎了上去,但露易丝却直接略过了他,失魂落魄的走至那焦黑如枯木的穆兰伯爵身前。
此时的伯爵的躯壳早已变得焦黑且扭曲变形,这是是经过高强度的圣光照射后身上恶魔赐福被清空,徒留一副经过强化的血肉之躯迎接那道天谴的下场。
刹那间,露易丝毫无征兆地扑倒在穆兰伯爵的尸体前,双手抠进那被圣光焚化后的焦土,不明觉厉的哭声骤然响起。
“不是,你什么哭成这样?”
此刻的凯恩显然不理解露易丝为何要对那个怪物的死感到如此悲伤。
露易丝双肩颤抖,泪水在焦土上砸出斑驳的泥印,声音嘶哑的说道。
“他是我的兄长,名为加西亚·穆兰,而我的全名则是露易丝·穆兰。”
“怎么可能,你看看他,再看看你,他根本就没有半点人形了,你怎么可能能够认出这是你的兄长?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凯恩身形一震,错愕地瞪大了双眼,目光在露易丝和那具躺倒在地的异形焦尸之间不断回转。
“不会错的,这枚带有指向针的戒指便是用我兄长的血液制成的。
这是他在我进入炼金塔治疗疾病的数年前委托王都炼金术师锻造的小玩意儿。
那时我还只是个玩心很重,只会在游戏里耍无赖的的稚童,为了能让我在游戏中获胜,让我在捉迷藏中永远都找到他,他花了一整年的零用钱让内城的炼金大师打造了这枚戒指,只是……现在……”
露易丝的声音颤抖和嘶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平静与温和。
凯望没再说话,只是单纯的用眼神望向露易丝,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在残垣间颤抖,白皙的双手紧攥着还带有余温的焦土,似是想抓住兄长逝去的亡魂。
一别多年,看到幼时无比宠爱自己的兄长变成了满身罪行,勾结逆党杀人无数的恶魔,尸体还变成了一团焦炭就这么摆在自己身前,怕是任何人都接受不了这种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