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还在睡梦中吧,怎么不小心又摁到手机了,叮地就响起来。实在是烦,平丰想侧个身,以为就能甩掉那烦人的手机铃声,谁知它还是固执地响着。平丰心一惊,嚇地睁开眼又迅速翻身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
“周监区长,快点到监区来,出了点事。”
“什么事?”平丰呼呼地穿着衣服收拾,“好,我马上来。”床上的音容用脚弹了一下床,也是“嘭”地一声轻响。平丰知道她可能是不满,惊扰了她的好觉。昨晚他将近十二点半钟才回到家,蹑手蹑脚走进卧室也不知她睡着没有,只是在他没睡着之前听她翻了两个身,也不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平丰也懒得理她。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了她的动作,又胡乱地想了一阵才睡着,好像才睡着一会儿怎么又被叫醒了呢,是让人有点恼火。平丰又拿起手机仔细看了一下时间,才五点过十六分,这又才风风火火地冲出门。
天刚蒙蒙亮着,路上的人都还较少,平丰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监区大门边。大门左侧的院墙上果然写着几个红刺刺的大字“警察打死人了!”民警王森洋和赵季风,还有小卖部的罗大姐正站在墙下,见平丰跑到跟前了。罗大姐率先说起来,说自己早上起来端着痰盂倒尿时,便看见墙上这红啦啦的几个字,昨夜关门睡觉之前时也没见有人在上面写,猜你们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在墙上写这些字,所以就急忙给值大门班的民警赵季风说了。赵季风又说自己确实没看见哪个人在墙上写字,因为这面墙恰好对着小卖部的屋背侧面,几乎是死角了,另外监区内的值班民警也报告昨晚很正常,罪犯没出什么事。王森洋也说昨晚等平丰走后,办公楼区域也一切都正常。
那又会是谁呢,每个人都在心里问。平丰走到小卖部的屋后,小卖部的前身是很早些年在一块菜地上搭建起来的窝棚子,原也是方便民警和罪犯一些吃喝拉撒用的,后来几经变迁改建就修成了个青瓦铺顶的砖房,不大,四十几平米左右,几经转手之后现已落到了罗大姐的手上在经营,其实他老公也是个监狱民警,本不应该轮到他的家人来经营。但罗翠华到组织上又哭又闹说自己本来只有两个小孩,可又帮老公死去的哥多照看了一个娃,偏偏这个娃又不听话,十七、八岁了还整天只知道耍,也是个没出息的样,她又是个没工作的农村妇女,以后叫她家人怎样活哦。组织看他老公工作也算踏实,综合考虑便将这小卖部的经营权利给了她,其他执照便由她自己去办好。
屋后连着监区的左侧院墙就是一片菜园地,罗翠华平时就种些蔬菜自己吃,多了也会给民警送些。此时正是些夏季蔬菜当令的时节,地里红的红,绿的绿,紫的紫,黄的黄,一些棚架上的丝瓜、黄瓜、豇豆、四季豆也正绿意盎然着,没有明显的痕迹有人来破坏过菜地,难道是从菜地间的小路直接走到墙边的。因为走监区的大路绕过小卖部到左边围墙是极可能被大门边的值班民警发现的。
平丰看了几分钟就叫王森洋去拿照相机按不同几个角度将墙上的字照下来,又令赵季风马上去找萧洒、冯运杰几个年轻点的民警来想办法将墙上的字刮了。过了几分钟,赵季风气喘吁吁地跑来对平丰耳语一阵,说萧洒几人好像受伤了。平丰听得肺都要炸了,叫王森洋继续照,又叫赵季风另外找几个人来想也要想办法将字刮了。又叮嘱罗翠华在事情没查明之前先别对其他人乱讲。说完了,这才急冲冲地跑到办公室里去打电话。
听了平丰的电话,林强也一路小跑地赶到监区,走到平丰的办公室门口就骂起来:“真是几个不懂事的家伙,看我到时怎样收拾他们。”平丰叫他别急,又先把昨晚蓝悦带同学来监区的情况给他讲了,说当时萧洒还在值班里和王森洋聊天,现在先仔细问问他们几个人再做决定。于是林强又分别向萧洒、冯运杰和蓝悦打电话,这才将事情搞清楚了。
原来是蓝悦和同学们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之后,下楼就将萧洒叫上一道准备再到镇上去吃点夜宵,因王森洋值班没去成,所以蓝悦又打电话叫上了酒量比较大的冯运杰。几人说说笑笑便一路来到镇上寻了个卖夜宵的小饭馆,闹腾到近深夜一点多,几人才商量着该回去休息了,走出饭馆没多远,恰好便碰着镇上的混混关铮亮着一群人从游戏室出来寻吃的,两伙人就面对面了。
“哟,”关铮亮首先发话:“没想到我们的美女警察也跟着群混混伙吃伙喝啊!”
其实蓝悦一群人是喝得有点东倒西歪的,蓝悦几乎是斜着大半个身子靠在一男同学身上了,模糊意识里知道是关铮亮,正想来一句“关你屁事。”
谁知旁边的冯运杰跳将出来:“你骂谁是混混?”
“啊唷,居然还有我们的冯大警察。就骂你又咋样,你看你今晚跟我们有啥区别?哈哈。”关铮亮阴阳怪气地笑,身边的人也哈哈怪笑起来,有的“嘘”地吹着口哨声,把个场面就弄得热闹了。
其实这关铮亮因为是镇上土生土长的人,所以对镇上的许多人都认识,再加上初中时和冯运杰是同年级学生,所以更熟悉些。因为很早及至今,镇上的学生们在无形中就分为了三派,一派是监狱民警的子女派,一派是镇上居民的子女派,另一派就是人数较多但发声较小的附近农村来的子女派。前两派的人相互瞧不起,各自暗斗,或许正应了那句富而不贵、贵而不富的话,民警们是国家干部,贵是贵,但并不富裕,镇上的居民较早做生意,钱眼里钻得较深些。特别是关铮亮这个家族,在镇上生意做得早,实力早就扩到县城里了。关铮亮也是初中毕业就闲耍在家,因无什么一技之长,便只帮家里收些门租费。又因有一帮从小长到大的好兄弟在镇上,所以便领着他们成天东晃西晃吃香的喝辣的,自然是有一当头儿的舒服畅快感,便是到现在二十四、五岁了也还不怎么到县城里帮家人做事。
蓝悦上班没几天便被关铮亮得知,第一次是将蓝悦堵在一小商铺门前,蓝悦正在买些生活用品。关铮亮说美女,咱俩认识认识啊。蓝悦看他带伙人倒也不怎么怕,皱着眉不发一言兀自跨出店门往前走了。这关铮亮等人追了几步大声喊着,美女,美女,惹得周围的人都偏向头来看。但蓝悦头也不回,他们就算了,也没再追上来。后来关铮亮也在监区大门口、蓝悦住的宿舍外、途经上下班的路上守候过她,又是送鲜花又是送礼物。蓝悦也早已探知他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就更懒得理他了,有一次被逼得急了硬是想叫冯运杰领几个人把他揍一顿,叫他别做得那么夸张,弄得全镇的人都像在看猴戏了。大家劝她忍一忍,兴许过一阵他就没劲了。但关铮亮倒还执着,差不多坚持了半年多的时间,以后还是会常打些电话、发些短信约她去玩,蓝悦都不怎么理他。差不多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这关铮亮才消停了一下。蓝悦心知他肯定是担心在兄弟们面前没有面子,所以才会坚持了这么久吧。她蓝悦就这个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你变着花样地追,若她真是像有些女人被一猛追便心软,她岂不是早就男友一大筐了。蓝悦又暗自为自己的性格自豪起来,想那关铮亮追自己的事就让它成为镇上的传奇吧,这又何尝不可呢。
今夜相见,是否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劲?蓝悦有点酒醒了,“关,关铮亮,我,我和我的几个同,同学在这喝点酒,你,你别把路拦着了。”虽有点清醒了,但还是语无伦次。
“哈,我没拦着啊。既然是同学来了嘛,也是我们镇上的朋友嘛。走,走,走,咱们再去喝几杯,欢迎同学们的到来。”边说边上前去扯蓝悦的手臂。蓝悦想挣脱,因无力也甩不开。这冯运杰也早就扳住了关铮亮的肩膀,“关铮亮,你放开。”
“老子就不放,你又咋样?”关铮亮怒向冯运杰,“老子没和你讲话。”
这萧洒可能酒也醒了些,一个趔趄栽到几人跟前,“干,干什么?好生说话,别拉,拉拉扯扯的。”
“你,你给我放,放开。”蓝悦又边说边想挣脱。
或许是第一次见蓝悦如此软弱的醉态,肩膀又被冯运杰扳得很痛,关铮亮大吼一声:“老子就不放开。”一使劲,将蓝悦“哐”地一下扯到了自己怀里,刹时将自己都向后撞了一个趔趄。蓝悦惊呼起来,冯运杰也跟着差点站立不稳,三个人几乎裹在了一起。后边关铮亮的几个兄弟因是晚上看得不真切,以为三人已动手了。所以一瞬间都冲上来分头朝蓝悦这边的人打去。场面一度混乱。
正在混战中,“呯”一声响,一颗路灯瞬间熄灭,光线一下暗淡下来。混战的人都停了下来,只听得蓝悦尖厉地叫道:“住手,再不住手,老,老娘就捅死他。”但是一瞬,可能是有人被打痛了,趁这一安静的瞬间,又打了别人一拳好捞回来。“呯”又一声,蓝悦又敲灭了另一颗房屋前的灯,刹时就更黑了,又只听得蓝悦大声叫道:“关铮亮,有本事,别,别以多欺,欺少,带你的人滚。”
黑灯瞎火的,大家也是看不到个什么并且双方的人都受伤了,就各自招呼着自己的人悻悻离开。因为是深夜,起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多,再加上混战的时间也不是很长,所以到底是为些什么事而战也不是很清楚。但大多人是很熟悉关铮亮那伙人的面孔的,只知道他们又打架了而已,像也习惯了,看到混战的人都散了便也各自回了屋。
蓝悦也不想再多惹是非,也招呼大家快走,边走边又才告诉大家她当时被关铮亮一扯,紧接着又好像是挨了他兄弟两拳在背上,就冲到了人群边上,大声喊不许打,可谁也听不见。也是情急,想找些棍棒,棍棒一时没找着,倒是看见了地上有些石头,所以抄起一把来就往路灯打去,希望大家住手,没想到果然有效,后见有人还想打所以又继续打路灯。其实当时大声吼要捅死别人,也只是想起挎包里还有把水果刀而已,都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大家边听蓝悦讲边唉哟唉哟地叫唤,受伤最重的当然是冯运杰,有几个人捶他一个,脸上已吊着了不少红包。另外受伤重一点的是那个女同学,脸上吊包不说,还说自己肚子有点疼,好像当时就被踹了一脚,立马就蹲了下去,反而还躲过了些拳头。蓝悦气得大骂,说绝不饶过关铮亮。大家又商量该到哪个医院去,到镇医院有可能又会碰上关铮亮一伙人。萧洒说最好到镇医院去,到了监狱里的医院弄得个人尽皆知还要挨批评。蓝悦便叫大家立即赶住镇医院。
在医院并没碰上关铮亮一伙人,大家松了一口气,没想今天这么早还是被监区老大们知道了,原来是有人在墙上写字,被无意之中问到了。蓝悦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在电话里原原本本地向林强说了。林强听了蓝悦的解释后,语气稍缓和了些,又问蓝悦她的几个同学伤得怎样,蓝悦说在医院照了片并无大碍。林强说这还差不多便挂了电话,怕有人被弄成重伤的担忧总算被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林强又和平丰商议了一阵,都觉这事与关铮亮脱不了干系。便又电话通知蓝悦尽快到监区来一趟。蓝悦到了,平丰见她确实失去了往日的神彩,脸色苍白,看来经昨晚一折腾,瞌睡自然是没睡好。平丰问她是否还有精神,他和林教导已商议好了一个对策,需要她蓝悦来协助。蓝悦听他俩说了之后一下就来了精神说自己马上去办,便乐颠颠地走了。林强见她走了,在背后直甩头说年轻人就这样,说欢喜就欢喜起来了。
两人随后又出得监区大门绕着院墙往右走下了一个小土坡路来到民警的单身宿舍房。此宿舍房就是一个十来间的砖砌平房,搁在一半山腰的平坝里,掩映树木苍柏之间很是凉爽。平丰和林强跳下几个石板铺的台阶就到了房屋前,便又径直到了萧洒住的房间。萧洒正在床上睡觉,听是监区老大来了便翻身爬起床来开门。林强进得屋就指着萧洒说他们几个人也太丢警察的脸了,连几个混混都打不过,也不知以前学的东西都丢哪去了。骂得萧洒嘿嘿傻笑,全无了平日的油腔滑调,只傻傻说他们有十几个人,而自己这方才几个人。平丰又问他伤到哪儿没有,萧洒连忙说没伤到哪儿,只是点皮外伤而已。
三人聊了一阵,平丰和林强出得门来又爬上小坡回监区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