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呜喔……”在公鸡嘹亮的打鸣声中,杨清琳从熟睡中缓缓醒来。
祖逖闻鸡起舞,杨清琳闻鸡读书,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从不曾懈怠过。
杨清琳披衫下了地,趿着布拖鞋,走到门边,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
房门开处,杨清琳就见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寒霜,两手端着铜水盆,正静静的等在门边。
这丫头真的是太勤快了,不仅悄无声息的收拾了屋里的地铺,而且,还端来了洗脸水。
“小官人,昨夜熨帖否?”寒霜端着铜盆,屈膝下蹲,含笑问候杨清琳。
“甚好。”杨清琳含笑而答。
寒霜跟在杨清琳的身后进了屋子,将铜盆搁到了木制的盆架上,捉起水中的白帕子,反复用力的绞了几下,双手捧到杨清琳的面前。
杨清琳接过白帕子,简单擦了几下脸,随手将白帕子扔进了水盆里。
待白帕子吸饱了凉水,杨清琳双手捧起帕子,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冷水脸。
一时间,精神大振!
杨清琳用手沾着青盐,认真而又细致的擦了牙,又漱了口,这才坐到了一张紫檀木的椅子上。
寒霜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摸出一把玉梳,麻利的替杨清琳梳头。
睡了一夜之后,杨清琳的头发,略微有些打结,必须从上到下,慢慢的梳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剪,只能梳洗打理。
不大的工夫,杨清琳的头发,便通顺无比。
寒霜的两只小手,上下翻飞的在杨清琳的头顶上,挽了个道髻,并横插上一支乌木簪。
等寒霜拿来蓝色的圆领大袖衫,杨清琳便站起身子,很自然的略微张开双臂。
寒霜帮杨清琳穿好外衫,在他的腰间束上一条皂色的布带,布带上串着一只长方形的布囊。
布囊里,塞了几颗散碎的小银角子、一柄小银秤、一柄小银剪,以及一小把铜钱。
“禀小官人,已经收拾妥了。”寒霜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杨清琳的全身上下,没发现任何纰漏,这才满意的蹲身禀了。
“我去书房了。”杨清琳撂下这句话后,从容不迫的迈步往外走。
杨家大宅,是一座位于河间府城内的五进大四合院。正院东侧的二进院,都属于是杨清琳的地盘。
杨举人,也就是杨清琳的父亲,屡次参加会试不第。因家有良田过千亩,杨举人索性不考了,专心致志的培养杨清琳读书上进。
杨清琳迈步走进书房,书童墨云已经垂手立于书桌旁。
此时的书房内,窗明几净,墨已磨好,茶盏也摆到了书桌左侧的老位置。
茶盏摆的位置,既然不影响杨清琳读书写字,又伸手可及,还不容易摔到地上,实在是妙不可言。
见杨清琳站到了书桌前,书童墨云赶紧走到椅子后边,伸出双臂,抬起椅子,轻轻的往前一送,正好是杨清琳惯常的坐姿位置。
坐稳当之后,杨清琳顺手翻了一页万年历,今日是天启元年三月初九日,大吉,宜嫁娶,不宜动土。
杨清琳抬手从笔架上,取下喜爱的鼠须笔,舔墨之后,开始平心静气的练字。
本朝的科举考试,规定了答卷的字体,必须为馆阁体。
馆阁体讲究黑、密、方、紧,虽方正光洁但拘谨刻板,是本朝读书人的必学书体。
自从决心参加科举考试之后,杨清琳每日都要写两篇八股文。早课一篇,晚课一篇,一直笔耕不辍。
迄今为止,杨清琳练习过的八股文底稿,叠到一起,已经超过了屋顶的高度。
读书确实很苦,但是,不读书更苦!
别的且不说了,没有功名在身的庶民,见官就要下跪,这谁受得了?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的武将们,在文官们的跟前,不仅完全抬不起头,甚至被迫下跪拜见。
更要命的是,在明朝中晚期,以文制武,搞得走火入了魔!
文官节制前线三军,已经成了死规定。
没办法,不想大明亡国之后,脑后挂着金钱鼠尾辫的杨清琳,只能发愤图强的刻苦读书,努力争取当个带兵的文官了。
只是,杨清琳做完八股题,出来散步望远,保护眼睛的时候,却无意中听见了一段对话。
“小姐,老爷说了,当年确实是他对不住您。可是,老爷他也有难言的苦衷啊!”
“你走吧,别再来了。哦,对了,你回去告诉魏四,就说只当我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老爷他听说,孙少爷大有出息,竟然考中了北直隶的生员,不由高兴得哭了啊!”
“我的儿,与他魏四有何相干?”
“小姐,老爷显贵之后,已经被当今皇上赐名忠贤了。”
“不管是魏四,还是魏忠贤,都和我没关系。他的官儿做得再大,我就算是要饿死了,也不可能讨米讨到他的门前。”
“小姐,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您和孙少爷,是老爷在这个世上,唯二的嫡亲血脉啊!”
“哼,你想说的是,重男轻女的魏四,他的眼里其实只有我的琳儿吧?哼,他当年卖掉我的时候,就说过,我若是个儿子,就不卖了。”
这话太过诛心了,来客竟然吓得不敢说话了。
唉,杨清琳做梦都没有料到,他竟然是魏忠贤的亲外孙!
原本,杨清琳的生活,异常之平静。
他的生母魏氏,因长得格外的美貌,被杨举人买来做了妾。
杨举人的正室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唯独没有儿子。
偏偏,杨举人买来魏氏后,不到一年,就生下了杨清琳。
从魏氏的肚子里钻出来之前,杨清琳其实是某省文旅集团的董事兼副总经理。
五岁那年,杨清琳就死缠着杨举人,闹个不休,硬是挤进了私塾读书。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终于收获了丰硕的成果。
前年,年仅十五岁的杨清琳,顺利的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搏取了生员的功名。
新任北直隶提学御史主持的岁考之后,因杨清琳名列一等,便由初入府学的附生,一跃成为每月领米6斗的廪生。
因杨清琳是家中的独子,杨举人自然是格外的宠爱了。所以,正室夫人病死后,杨举人一直未曾再娶,由小妾魏氏实际主掌家务。
如今,摆在杨清琳面前的巨大危险,已经不仅仅是带兵抗击建奴了,而是,怎样活过崇祯朝的生死问题。
天启朝,总共只有七年时间。
历史上,木匠皇帝刚死不久,除了魏忠贤被迫上吊之外,他的亲外孙杨清琳以及亲侄儿魏良卿,都被东林党找借口给弄死了。
不管于公于私,杨清琳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获得木匠皇帝的信任,不能让东林党得势了!
如果有可能,索性不让崇祯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