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木棒子欢迎你

大抵是穿越了。

林小锋提着一只烧鸡,站在水渠上四处张望。

远处有破败不堪的茅草屋,脚下地里麦苗稀疏,而路过自己身边的人个个都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当这些人路过林小锋身边的时候,无一例外,全都流着口水,死死盯着林小锋手上的那只鸡。

还有身上穿着的厚棉袄。

举起手,林小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确认了自己所处环境很真实。

作为一名长期混迹于横店影视城的群众演员。

而且还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林小锋,并不是不能接受穿越。

更能接受因为穿越,而附带过来的那个系统。

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眼前这根朝自己迎面敲来的大木棒啊!

好粗!

这种欢迎方式,未免也太过于热情了些...

“嘭——”

………………

77年2月9日。

有人发现了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晕倒在水渠里的林小锋。

2月10日。

盐都专区。

富顺县红星公社民政办,将林小锋列入“流落到我地区,等待妥善安置人员”名单。

然后被人一棒子、给生生拉进流浪队伍中的林小锋,与其他100多个“受灾待安置人员”一起,等着各生产队来领人。

2月11日。

喜欢捡东西的林大娘,来到红星公社大院,她从人堆当中,喜滋滋的把卖相最好的林小锋,给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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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寒流肆虐大地。

瓦片上的白霜化作钢针扎进屋子,刺的床上蚊帐千疮百孔。

四处透风的泥巴墙屋子里,火盆早已熄灭。

卧室中呵气成霜。

冷啊!

老式大床上,两条厚被中挤着4个人:右边是林大娘,中间是4岁的小铃铛,和林小锋。

最左边是阿秋姑娘。

即便林小锋睡在最中间,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上面还盖着硬邦邦的破棉被。

但林小锋依旧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已被冻的酸痛酸痛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正在林小锋难以入睡之际。

广播里准时唱响嘹亮的歌曲“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滴滴滴——”

远处响起铜哨声:

随后屋外的寒风中,传来一道被冻成碎块的大叫,哆哆嗦嗦:“全体社员们都听好了!各家各户派个代表,拿好出工条子,到生产队算账了!”

今天是77年2月12日。

农历76年腊月25。

按照惯例,今天生产队会给社员们,结算全年的收入和支出。

明天腊月26,饲养室会杀猪分肉。

“小锋,醒了没?”

同样穿着厚棉袄,蜷缩在棉被里的林大娘柔声问。

林小锋嗯了一声。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喏,这是我家76年,一整年的工分本本。小锋你拿去队里找干部们算算,看能拿回来几个过年钱?”

林小锋一愣,“大娘...这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

林大娘把废纸做成的工分本递过来,“这里就你一个男的,唉...去吧,大娘我不识字,也算不清账,就只能麻烦你了。”

既然林大娘都已经说成这样,林小锋只好起身,准备钻出被窝。

却被睡床边的阿秋抢了先,“小锋哥,我陪你去。”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林大娘把她身上的棉袄脱下递给阿秋,“阿秋啊,外面冷,来,你把我这件棉袄穿上。”

阿秋很轻盈的翻身下床,“不用了娘,您赶紧穿上,别感冒了。我身体好,不怕冻。”

只见率先下床的阿秋,先是给炭盆里加了一点点木炭,“呼嘟呼嘟”吹了两口。

炭火终于发红,屋里顿时暖和了一点点。

给火盆添好木炭。

随后阿秋伸手提上尿桶,打开卧室门扭头问,“准备好了吗小锋哥?咱们走吧。”

等阿秋去茅房把尿桶放好,林小锋跟着她来到生产队保管室。

此时保管室门口,已经有一大群生产队社员,各自紧张不安的攥着工分本子,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候了。

前面的社员开始和生产队结算。

其中有人能领钱。

有的人则只能在欠条上摁完手印,最终空手而回。

只不过无论是领到钱、还是没领到钱的社员,他们临出院子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往地上狠狠的吐一口老痰!

起床气,都这么大的吗?

也就是那3位还来得及回城的知青,她们倒是更干脆些:

算完工分,不管有钱没钱拿,知青们各自揣上欠条或者是零钱就走,绝不多说半句!

更不会向生产队的干部们,说个“谢”字。

过了一会儿,总算轮到林小锋了。

“林大娘家的!”

林小锋上前,阿秋畏畏缩缩的躲在身后,两人在会计办公桌前站好。

“林大娘家妇女工、‘半劳力’各一,今年林大娘出工360天,她是半劳力,每天5个工分,算下来是1800。”

阿秋才嫁过来半年,出工180天。妇女工一天挣8个工分,所以阿秋的工分是1440个...对吧?”

林小锋没说话。

自己才来到这个时代短短4天,属于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真还没法回答。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禁忌很多,而且执行起那些条条框框的随意性很大。

谁要是行差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会给他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轻则到高台上去鞠躬反省,尝尝干煎鞋底板的味道。

严重一点的话,还得随时进去用搪瓷缸子吃饭、背21条。

所以,

已经领教过大木棒子欢迎仪式的林小锋打定主意:多听多看多想,谨言慎行随大流。

见林小锋不说话。

会计鼓囊一句:“问你呢!这工分算的对不对?”

“对对对,领导您算了就是。”躲无可躲,林小锋只好敷衍一句。

这句‘领导’显然让对方很受用。

但会计知道他自己不能骄傲,只见会计板起脸,“什么叫我算了就是?有疑问你只管提出来嘛,干群平等,你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群众,也有核对的权利对不对?

听好了啊,林大娘家算下来总共3240个工分,10个工分2毛1...共计68块零4分。”

林大娘和阿秋两个人一番辛苦下来,就这么点收入?

这下子!

别说阿秋了,就连啥行情都搞不清楚的林小锋都不由一怔,“这...这么少?”

“先别说多少。去年林大娘家3个人的口粮,折价50块零4分,三级提留款27块4,修水库集资款12块钱6毛7,城乡建设基金、教育附加、支援兄弟省市赈灾捐款...”

保管室门口。

穿着四个兜干部服的会计,手中算盘打的飞快。

没一会儿,

林大娘家的收支账就结算清楚了:“听好了,林大娘家今年算下来,倒欠生产队37块钱6毛2...你是让林大娘过来补齐,还是...?”

阿秋虽然懂得生产队里的所有行情,但她毕竟是一位才刚刚18虚岁的乖巧姑娘。

心善不说,脸皮还薄。

她别说在生产队干部面前了,就是在阿秋自己的亲生爹娘跟前,也是没有半点发言权的。

心里彷徨的阿秋只好期期艾艾望向林小锋,好似在看主心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