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昏迷不醒的司机就被身边那堵从人变成墙,又从墙变成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护士小姐”带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后,这“坨”护士终于寿终正寝,化作一滩肉泥。
而独眼独口的院长此刻却盘亘在奥比恩的脸上,用母亲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呼唤着雷蒙:
“雷蒙?醒醒雷蒙,别再睡了,你的日子到了。”
“这,这是怎么了,院长先生。哦不,奥比恩大人!”
醒来的司机听到院长的声音,下意识的睁开眼,却发现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奥比恩,于是赶忙准备站起来。
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仔细看看却发现绑住自己的绳索,正是他先前送进密室的那些祭品身上绑着的那种。
顿时大惊失色。
“大人,大人!饶过我,求您饶过我,我可以再帮您抓更多人的!”
“别拿我当祭品,求求您了。大夏人,大夏人怎么样,那些黄皮猴子人那么多,我可以帮您抓上好多。那个小猴子您不是还说味道不错吗,我还可以帮您抓更多的……”
“求您,别把我当祭品。”
司机涕泗横流,不断地哀求着,希望自己服务多年的上司能放过自己,不断地许下承诺。
奥比恩没有半点回应,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从手提箱里取出仪式用的木钉和石锤,做着最后的准备。
“大人!大人!别这样!”
“奥比恩!”
司机看见奥比恩的动作已然彻底崩溃:“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犯下那么多罪,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放我回去!我要回日不落,你们这些疯子,放我回去!”
“啧啧啧。”院长戏谑的声音自奥比恩的脖子上传来。
他移动着眼睛和嘴,一边监视着一旁沉默不语的燕行岳,一边对着司机说:
“雷蒙,我亲爱的雷蒙,你难不成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日不落人吗?”
“或者,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人类吗?”
“院长?”司机望着奥比恩脖子后面的嘴,有些茫然。
他哽咽地问道:“什么意思?我当然是日不落人了,我,我还签了38号法条,十年前就移民到奥特兰德了……我当然是人了。”
“库库库库库。”院长枭笑几声,继续道:“奥比恩,你的手艺真不错啊。”
他对着司机说:“十年?可是你出生才不到短短两年啊。”
“不可能!”司机显得异常激动,“绝对不可能!”
“对了,我知道的,你们为了仪式的进行,是会欺骗祭品的!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别妄想欺骗我!”
“那你能不能说出你过去的经历?”依旧是院长在提问,他似乎非常乐在其中。
“怎么不行?”
司机显得异常自信,像背书一样开口说道:
“我出生在日不落首都敦灵的香榭区,父亲叫爱德华,母亲叫菲儿。小学毕业的时候山海战役开始。父亲被征召到战场上,没多久就死在了大夏那些魔鬼们的刀下。”
“母亲后来也病死了。没有亲戚愿意资助我。我就这么成为了一个混混,直到,直到……”
司机突然卡住,说不出来了。
直到什么?
司机这么问着自己,费尽心思挖掘着自己的脑海,但是一无所得。
他先是呆呆的自言自语,然后猛地抬头:
“你!你们!为了达成仪式的前置需求,把我的记忆偷走了对不对!”
“一定是你们!”
属于院长的那只眼睛终于从盯着燕行岳的方向上转了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那你还能想得起来,你的小学老师叫什么吗?”
“还想得起来是哪些亲戚不愿意资助你的吗?”
“你家里的门牌号码又是多少呢?”
司机一下子愣住了,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来半句,显得无助极了。
院长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还不肯承认吗?你就是奥比恩亲自缝起来的一个活体祭坛而已,甚至还不如那些祭品。”
“你可不叫雷蒙,雷蒙只是被缝进你身体里的,最大的那一块尸体的名字。”
“我的小亚伯。”
“不,不要……”哀求声,哭泣声,司机脑海里被锁住的东西在往外喷涌。冥冥之中,他似乎看见了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和正拿着电锯的奥比恩。
他想起了真相。
院长说的是真的,他从来都不是人,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也是从别人身上偷过来的。
只可惜,谎言有的时候可能会成为港湾。
但真相,向来都是快刀。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奥比恩缓缓转过身来。
院长的眼和嘴跟着奥比恩转身的幅度一起游移着,怪物的两张脸最终重合到了一起。
燕行岳冷冷地吐出一句玩儿死人的畜生,便闭上眼去。
而躺在祭坛之外的的王前,只是望着不远处那个被自己人背叛了的帮凶,心里没有半分同情。
他不想去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只是觉得,只是这种程度,还远远算不上还债的时候、
这一刻,某个决定在他的心底被种下,疯狂地生长。
那些得过且过的心思在以飞快的速度蜕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一直被按在心灵底层的戾气。
“都要死的,你们都要死的,我发誓。”王前也闭上了眼睛。
砰!
粗糙的木钉贯穿了司机的左手,掌心流淌出来的血液沿着祭坛特殊设计的角度倾斜而下,淌过那些符纸和尸体,最终来到了王前的身边。
此刻,痛得不断抽搐的司机并没有引起奥比恩的半分关注。
他拾级而下。
每踏下去一步,黑色砖瓦垒成的高台就亮起一点,伴随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圣歌,仪式开始了。
奥比恩跪倒在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咏唱道:
“万能的主啊,我等献上羔羊。”
被太阳教派称作【圣力】的【真气】不断流转,裹挟着密室内大量的原始灵性,金色的阳光凭空诞生,照射在高台中央的司机身上。
他像是受难的圣子一样,仰望着密室天花板上那早已发绿的霉菌,痛不欲生。
“他名为亚伯,是善人,是恶徒,亦是失乡之旅人。”
阳光更为炽烈,院长的眼睛眨了眨,有些许厌恶地挪开了视线,小心地藏进了奥比恩的衣领下面。
“呵,上帝当然存在,”他想,“我们这些被祂诅咒的生物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一旁被院长感染而来的护士被这阳光照射到,腾起一股白烟,发出嘶嘶的声响。
奥比恩的祷词仍在继续:“上帝啊,太阳啊,羔羊的父亲啊……”
如果有至高太阳的神官在此,定然要怒不可遏的——虽然所有的程序都是正确的,但是仪式包含的每一个象征都是逆位,献给神的祭品更是充满了亵渎的味道。
这是对太阳与上帝极其恶毒的诅咒。
这么做最后只能得到来自太阳的炙烤而非恩赐。
那么奥比恩是要自杀吗?
显然不是,已经和身为吸血鬼的院长融为一体的他一旦被这种烈度的太阳照射到,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惨痛的结局。
只看他画风一转,原本高昂的希伯来语无缝切换成了大夏语。他提起燕行岳并将其放在祭坛的下方,然后说道:
“然而我背弃你,因为我要成为人,吃下智慧和人性的果实。”
“我将虔信异教,”奥比恩此时双手合十摆出逆位的太阳礼赞,“我将不尊你,正如路西法那样。”
祭坛上,司机的哀嚎声陡然一滞,阳光飞速的消退下去,转而出现的是大量的黑泥从他的嘴里涌出,一抹狞笑带着亵渎的气息充斥着密室。
奥比恩见状敬畏之余不免有些轻蔑:
所谓的至高太阳也不过是自己可以随便愚弄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订立原罪,等待【傲慢】成型,然后借此在王前的身上凿出一个足以容纳他【真名】的漏洞。
至于院长想要的神血,只不过是我的仪式结束之后所留下的精粹罢了。
“那个时候我要不要再横插一脚夺走它呢?”奥比恩心里闪烁着黑吃黑的念头。殊不知院长也在打着同样的主意,只不过目标从神血变成了奥比恩积攒多年才积累下来的三个图腾灵罢了。
眼看象征着傲慢的大剑在黑泥的包裹下逐渐升起属于祂的王座,奥比恩愉悦地笑了。
警惕院长之余,不免有些轻松地走到王前跟前。
他捻起一抹来自司机流淌而来的血,在王前的额头上刻画着术式所需要的符文。
“很快仪式就要完成了,你的身体也将成为我日后追逐真理的载体……”
“我想我需要由衷的感谢,不知名的人类。”
是的,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眼前的人类叫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之后这具身体的名字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奥比恩。
想到这里,奥比恩无不得意的笑了,原本伪装的像人一样的外表彻底崩溃,露出属于异类的诡谲气质来。
王前则紧紧闭着双眼,不为所动,只是平淡开口:“可是你现在也没办法再干扰仪式了吧,假如我们再做些什么,你岂不是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奥比恩有些惊讶于王前的说法之正确,然后突然疑神疑鬼地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燕行岳,见燕行岳依旧只是闭着眼才释然的笑了笑:
“你在期待那个疯子再一次神兵天降吗?不可能的,他的身体已经和漏勺一样了,存不住一点真气,而那些支持他完成【烧却姓名】的游离灵性也早已消散一空。”
“最关键的是,那颗多下来的【圣骸钉】被我钉在了他附近的灵脉节点上,他现在连灵性都调动不了,还怎么‘做些什么’?”
“你们,都没机会了。”
紧接着,是奥比恩畅快的大笑声。
“所以……”那颗硕大的猪头缓缓地贴了过来,狰狞道:
“哭吧,叫吧,等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会用你的舌头和牙齿再去好好品味一下人肉的味道的。”
“就从那个疯子的肉开始好不好?”异种的怪胎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快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类恐惧的颤抖着。
“和他废话什么?一个人类而已。”
奥比恩身上的院长有些不满,身为血族的他在至高太阳的仪式下感觉束手束脚极了,哪怕现在仪式逆转,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说得对,人类而已。”
奥比恩也不生气,多年夙愿得偿所愿,他甚至感受到了由衷的喜悦。
“这次之后,应该就能叫破真名了。”他这么想着。
于是毫不犹豫的用灵魂裹挟著他那团还未成型的真名,一个纵越就要往王前额头里钻。
眼看大半个灵魂形成的虚影都已经进去了,正在逐步取得身体控制权的院长却听到奥比恩那一声惊怒交加的吼叫:
“不!你明明是个凡人,怎么身体里已经有一个真名了?!”
“不,不对,你不是他。”
“你是燕行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