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横店这难得一遇的大雪,孙启东决定给《乱红尘》重拍一些镜头。
重拍的演员只有沈最、唐诗诗、柳佩云,还有扮演太后的曾灵。
唐诗诗和沈最重拍了两三场戏。很快就完成了。
至于柳佩云和曾灵,是因为新增的客串角色——元隐青,补拍、增拍了几场戏。
曾灵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能和退隐多年的影帝合作,能在后面剧播的时候,增加很多的曝光、话题等。
当然她也有私心——元隐青可是她年轻时最想合作的演员,没有之一。可惜后来还没等她咖位上升到与之一样的高度,元隐青就退圈了。
可以说,元隐青搁曾灵心底就是像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所以,她这个三金视后原本听说要重拍还不愿意,但是一听到元隐青来客串剧中的先帝,她就立刻推掉商务飞来了横店。
至于柳佩云,她是求之不得。虽然只有一场戏,但是她依旧从上个剧组请假过来了。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元隐青依旧是她心里的白月光。
这些年,她拒绝了很多异性的追求。就连前几年交往的那个小年轻,也是因为长得像他,她才主动追的人家。
只不过随着天长日久的相处,她发现对方也就只是皮囊有些微像而已,内里一点都沾不上边。处理他的破事久了,她对那张微像的脸也就慢慢失去了兴趣。后来一笔分手费就将人打发走了。
这天,柳佩云一进组,就直奔片场。
当看到元隐青和曾灵在置景中演绎的时候,柳佩云恍如隔世。她好像回到了少年时期,回到了那时他们俩一起搭戏的日子。
那时候,她是李家班的天之骄女。因为容貌出众,演什么像什么,所以师父和众师兄姐弟都格外宠她三分。
但是元隐青除外。
除了排戏、搭戏、日常交流,他从不曾给过她“好脸色”。他总是对她客气有礼,其中的疏离让她气馁,也让她渐渐迷恋。
她当着他的面,拒绝追求她的富商。
她多次对他袒露心扉,但是都被他礼貌地拒绝。
她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越挫越勇,再就是后来的偏执。
哪怕他有了女朋友,也阻挡不了她对他的喜欢和表白。
直到......他要结婚了。
她远远地看过一眼他的结婚对象,她也看到了他对未婚妻的爱恋。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再无可能。
但是不甘心啊!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就要和别人结婚生子了,所以她决定铤而走险——给他下药。
得不到人,得到身也好,哪怕只有片刻欢娱也行。但是天不遂她愿,她失败了。
原以为药效发作,她能得偿所愿。但是她低估了元隐青的自制力,他宁愿把自己反锁在淋浴间冲冷水也不愿意屈从于她。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恼羞成怒地去撬淋浴间的门,也还能记得当时从他眼里看到的厌恶......往事一幕幕如电影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柳佩云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近,心跳如擂。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脸,柳佩云的脚步却停了,她终于体会到了“近乡情怯”的具体意思。
随着孙启东的一声“咔!”柳佩云才定了定神。
孙启东对着置景中的两人道:“非常好!中午给阿青加鸡腿!”
孙启东还是一如既往地偏爱元隐青。
年轻的时候,孙启东对元隐青的夸奖就从不曾吝啬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故。
“孙导!你也太偏心了!”曾灵抗议孙启东的偏心,“就只给元影帝加鸡腿吗?我可是推了商务过来拍摄的好吧!”
孙启东“呵呵”笑:“行!也给我们曾大视后加鸡腿!加俩!行吧?”
快二十年了,柳佩云又看到了年轻时候好说话的孙启东。
真是难得。
曾灵的助理拿着羽绒服、热水壶等上前。
乔溪月也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上去。
元隐青看着妻子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心疼地问:“冷不冷?要你待在酒店你非不听......”
“我不冷!你快穿上外套。”
元隐青裹上厚实的羽绒服。
乔溪月想把手上的热水袋给元隐青,但是却被他拒绝了:“不用,你暖着手。下午你就回酒店去!你看你都冻得流鼻涕了!”说着,元隐青就要上手去弄乔溪月的鼻子。
乔溪月躲开了:“阿青你好啰嗦!女儿说得没错!你现在就是个唠叨的小老头!”
元隐青:“......”
乔溪月把热水袋扔丈夫怀里,给他倒驱寒茶。
元隐青只能默默无言地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热茶。
一旁喝着姜茶的曾灵,看着“白月光”被妻子说得还不了嘴的样子直乐。心里却很是羡慕。眸光一转,曾灵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柳佩云,笑着打招呼。
“啊呀!我们的柳大影后到了!”
柳佩云听见招呼,也只是高傲地微微点了一下头,并不出声回应。
曾灵也不动气,她若无其事地喝着助理倒的第二杯姜茶。
一般混电影圈的人都看不上混电视圈的。
但是这几年电影圈不好混,所以空窗了三四年的柳佩云,在公司的安排下接了《乱红尘》。这也是她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
影后肯“屈尊降贵”,制片人当然是求之不得。所以王洁才花了很多口舌说服了孙启东用柳佩云。
刚刚还轻松愉悦的氛围,瞬间凝固。
元隐青和乔溪月看向柳佩云,眼里出奇地一致——都是带着防备。
孙启东敛去脸上的笑意,扭头看了眼柳佩云,然后跟化妆师说:“去给柳老师做造型,她的戏份下午拍。”
化妆师带着柳佩云去了化妆间。
孙启东见人走了之后,才扬起笑容:“来!我们把最后一个近景拍了就开饭!”
元隐青和曾灵回到置景中,妆发老师上前拾掇拾掇,随着工作人员的报幕,新的镜头开拍了......
*********
下午,横店飘起了雪。
姜舒绿来了片场。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爸爸的绯闻对象到了!刮风下雪都不能阻挡她来吃瓜!
元隐青和柳佩云在新布置的景中演着戏。
乔溪月和姜舒绿待在临时搭起的透明帐篷里。母女俩一人一个热水袋,坐在靠近透明帐篷的折叠凳上,不错眼地看着远处拍戏的两人。
只不过相较于乔溪月的正襟危坐,姜舒绿这个做女儿的就显得......太过于悠闲自在了。
听着女儿嗑瓜子的声音,乔溪月有些烦躁。她“啧”了一声,说:“满满,你能别吃了吗?”
吃着瓜子的姜舒绿一顿,但是看到妈妈连看都没看她,她就知道妈妈真正烦躁的不是她嗑瓜子的声音。
“妈妈,我饿......”姜舒绿撒娇。
乔溪月总算把目光移向了女儿:“你饿就找吃的去,别在这儿妨碍我。”
“我这不正吃着吗?”姜舒绿手上的瓜子磕完了,伸手向一旁的沈最要。沈最不语,只是一味地从包装袋里掏出一小抓剥好的瓜子递给姜舒绿。
“再说,我哪有碍事啊!我要看爸爸拍戏,妈妈你别说话了。”
乔溪月被说得一噎,翻了个白眼给女儿,就干脆不说话了。
生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能感动得要死,有时候又被气得要命。
沈最给姜舒绿递水,小声说道:“别气妈妈。”
“我哪有?!”嘴巴太干了,姜舒绿侧过上半身,就着沈最的手,咕噜咕噜地喝起水来。
姜舒绿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着远处的人。
“嗯!我爸是真的帅啊!”
“我爸可真的太适合古装了!”
“没想到我爸拍起戏来是这样的......诶?这就‘咔’了?就拍完了?”
叽叽喳喳的姜舒绿让盯着监视器的孙启东蹙眉,终于忍不住地出声:“我说满满啊!你能别碎碎念吗?叔叔都快听不见传回来的声音了。”
孙启东戴着耳机听现场收声,但只戴了一只耳朵。
姜舒绿尴尬一笑:“孙叔叔,抱歉抱歉,我下次再小声些哈!”但是下一刻就惊呼出声,“妈!柳女士在拉我爸的胳膊!!”
乔溪月来不及拿东西,“噌”的一声站起来,掀开厚重的透明帐篷就跑了出去。
姜舒绿站起身也想跟上去,但是沈最拉住了她:“满满,大人的事,我们不要插手。”
姜舒绿就贴着帐篷门口,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妈像只老虎一样蹿到拉扯的两人面前,然后护崽子似的把她爸护在身后。
沈最无奈地摇摇头,跟着姜舒绿一起听墙角......不,应该是看热闹。
孙启东拿着对讲机,下达命令:“片场的收声、摄像都关了!然后离开!我们休息1小时!”说完,他把对讲机扔在监视器前的桌面上,喃喃自语:“真是要命了!”
*********
“咔——”
“阿青,我有话想对你说......”柳佩云拉住想要离开的元隐青。
元隐青把手藏进宽大的衣袖里,不想接触到柳佩云。他扫开柳佩云的手,表情冷冷的:“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
“住口!旧事莫再提!”元隐青脸色不虞,“也请你不要辱没了师傅的名声。”
今天,柳佩云NG了好几次。那不是一个影后该有的水准,也不是一个老戏骨该有的水准,更不该是李家班的水准。
“阿青,我真的......”
柳佩云急于解释些什么,但是元隐青不给她机会,乔溪月也不给她机会。
“老公~”
乔溪月着急跑来,这声“老公”却喊得千娇百媚,不见慌乱。
喊得元隐青愣了愣。
乔溪月极少会喊这样喊他。
喊得柳佩云神情恍惚。
这么多年了,元隐青还是对她避之不及,就好像她是什么病菌似的。
自从知道元隐青要来客串,柳佩云忐忑不安的同时,也隐隐含着期待。她甚至在脑海里演绎了一遍他们见面的场景。
可是现实却无情地给了她一记重击。她甚至都来不及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乔溪月把元隐青拉到自己身后,不让柳佩云离自己丈夫太近。然后直面柳佩云,但话却是对元隐青说的:“老公,女儿找你呢!”
一句话就让柳佩云溃不成军。她心里心心念念的男人早已经结婚生子了,她不该再念着记着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柳佩云还是第一次和乔溪月这样近的面对面。
二十多年前,乔溪月和常敏冲进酒店的时候,常敏率先进门,和人按着柳佩云就是一顿揍。而乔溪月连个眼神都没给柳佩云,架着元隐青就去了隔壁房间。
三人都想起了旧事。
柳佩云的视线越过乔溪月,看着元隐青:“阿青,我真的有话对你说,就5分钟。”
乔溪月:“你......”
元隐青按了按妻子的肩膀,把人搂进怀里:“不用了,旧事不用提,旧情......我们那点可怜的同门友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消散了。这回若不是为了我女儿,我不会接下这个角色。况且,你有觉得自己错了吗?”
柳佩云浑身一颤。
在世俗的眼里,她是做了错事。
但是在她的世界里,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但是,她确实欠他一个道歉。
“走吧!”元隐青搂着乔溪月,转身离开。
柳佩云看着相携离去的人,视线模糊。
原来,做错了事情,是不一定能得到原谅的。
想她被人捧了大半辈子了,要什么没有?可是现在,连一句道歉的话她都说不出去。
她惦记了大半辈子的人,后半生应该也还会继续惦记。
但是......她该怎么去度过那些爱而不得的孤独夜晚呢?
远处那幸福的一家三口,像尖刺一样刺痛着柳佩云的眼睛。可是哪怕刺得鲜血直流,她还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她舍不得错过能看见他的机会,哪怕他的展颜不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