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是谁在风烟冷月下,吟唱千古传诵的诗篇;是谁在江湖恩怨里,饮下凡尘世俗的浊酒;是谁在山色风光中,绣口吐出半个盛唐。

我们应该记住一个叫李白的诗人,记住他的豪放旷达,记住他的飞逸潇洒。伫立在时光的渡口,随着历史的风向,跨过岁月长河,去寻找一段千年前的红尘故事。

他生在风沙肆虐的荒漠孤烟里,血液中的流浪因子注定了他此生无法停留的宿命。年少时便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将一壶浊酒仰头饮下,和着离别的眼泪,乘一叶扁舟到达了陌生而遥远的地方。

之后便结交豪杰,南穷苍梧、东涉溟海,顺着滚滚长江水势一路而来,穿巴山巫峡,过洞庭金陵,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篇。最终他醉倒在长安酒肆中,面对奸佞当道,朝向黑暗,也只能领着“赐金放还”的诏令远走长安。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他用浪漫多情的才华写尽了山水的幽谧沧桑,瀑布的奔腾不息,城市的繁华热闹,万千景象落在笔尖,化作了一幅幅纵横浩荡的画卷。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在不断求仕的路途中,他不为官场黑暗所侵染,不被世俗贪念所浑浊,以清风涤荡灵魂,用心血谱写诗篇,吟出了天下大势,唱出了山河万里。

他是诗人中的侠客,刀光剑影,流年辗转,持剑啸苍松,将万里疆土踩到脚下,挥一挥衣袖便掀起一派惊涛骇浪,饮一壶浊酒便化解恩怨情仇。江湖浩荡、山川纵横,他意气风发,用长剑便能刻画赤壁的风云、洞庭的烟波。

他有狂妄的资本,让力士脱靴、贵妃捧砚、御手调羹,笑尽天下豪杰,讽遍文武百官。只可惜大唐已奄奄一息,玄宗被酒肉美色迷惑,奸佞一手遮天。高傲如李白,也不得不臣服在命运脚下,忍受“赐金放还”的耻辱,在自我炽热中被灼伤。凄凄然,是该叹息山河社稷的沉沦,还是该可怜梦想败落的自己?

他终是明白了,月有圆缺,朝代亦有更迭,但他这一颗狂放不羁的心不会停止跳动。于是他又重新踏上行程,将自己的名字写进了历史恢弘的展卷中,和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

我总以为像李白这样一个洒脱自在的人,应该活得无人能及,但从他的诗篇中亦不难找到伤春悲秋的故事。那一句句触目惊心的哀痛,一字字掷地有声的无奈,都令我难以下笔去撰写,我害怕在追溯别人前尘往事的过程里,被别人浩瀚壮阔的辉煌淹没,被别人不经意的悲伤刺痛。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用无数个日日夜夜堆砌而成的,在漫长又短暂的生命里,没有人可以疾言厉色地批判别人,也没有人愿意用卑微的视角去仰望别人。

很多年前,就喜欢李白的诗,那时候总会期待,能够梦回那个魂牵梦萦的朝代:能够在酒气弥漫的天涯与这位洒脱的诗人重逢该多好;能够将他手中的酒杯,腰间的宝剑,以及隽永狂放都收藏起来该多好。而梦醒时,千百年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过去了,相逢的故事还未说完,便只剩下一声珍重永别。大唐亘古的风将人们卷进了他俊逸的文字里,而我也正在寻找他的狂狷与自在。

自我动笔开始写他的那一天起,心中就有种无法言说的伤感。因为慢慢地了解他,才体味到他的痛苦与惆怅,以及怀才不遇的愤慨激昂。身逢盛世繁华,却内心孤寂,既渴望隐士逍遥,又追求仕途通畅,他的矛盾并不仅是道家与儒家的对抗,也是自由与束缚的斗争,他在无奈时也只能发出“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的慨叹,但他从未意志消沉,始终保持着昂扬奔放的态度,就算是“赐金放还”,就算是“流放夜郎”也不曾对世间的肮脏黑暗有丝毫妥协,这或许也正是他迷人的地方。

自古以来,诗人词家多若繁星,他们义愤填膺、悲痛欲绝、欢喜不已时都会留下诗篇,供后人品读,但是真正受人喜爱的却寥若晨星,李白便是这万千人中的仙葩,他的诗歌连同他一生的经历都被人捧为珍宝,小心翼翼地用一席月光作书封,一程山水作前序,装订成册,只为留住更多的美好。

何其有幸,于千万人中遇见了他,能执笔将他的满目风情写进书中。

希望有人会经常问我关于李白的一切,希望一切都不再迷惘,一切都不再悲伤。

“何为思念?”

“月光、美酒、宝剑。”

“可否具体?”

“长赋、短歌、诗篇。”

“可否再具体?”

“李白。”

“汝识李白?”

“当然。他是落入红尘的剑客,是酒入豪肠的狂徒,是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