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不要当这件事是件小事。如果是十年前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这倒确实不算什么什么大事。他老人家格局宏大、心性仁慈，不怎么关注细节，只要薛大哥不做出逆天之事，就不会什么大事。”
看到薛姨妈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史宁呵呵一笑说：“但是伯母不要忘了，现在已经不是雍和，而是康定年了。”
说实话，史宁说这些话其实是有些犯忌讳的。毕竟现在太上皇还健在，而且牢牢掌握着权力。康定皇帝别说是向九华宫夺权，就是应付朝堂上以义忠、义和两王为首的反对势力就够难了。
所以，哪怕已经是康定五年五月，恐怕天下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现在已经是康定年。
薛姨妈当然是这绝大多数人里面的一个，但是她还是清醒的，明白哪怕天子没有实际的权柄，也足以一言决定薛家生死。
只是她现在还并不明白，天子和她的儿子有什么联系？
不过幸好，她有一个足够聪明的女儿。薛宝钗小小年纪却是听出了史宁未尽之言。
“宁哥哥，你是说当今天子不一样吗？”
“那是自然。天子为皇子时便常年执掌刑部，对违法犯罪的勋贵惩治甚严，登基之后更是如此。就在我南下前不久，舞阳侯府的小公子就因为同样的事被陛下下狱。伯母觉得薛家的分量会比泰安十六侯排名第四的舞阳侯府更重吗？
伯母可能觉得在这金陵城中天高皇帝远，有甄家保护应当无事。但是伯母也不要忘了，如今金陵周边的朝廷大员，比如说两江总督徐佳、江苏布政使李艾、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都是天子的心腹重臣。如果有一天薛大哥做的事被他们上禀朝廷，伯母觉得天子会怎么处置薛大哥，怎么处置薛家？”
“啊，这”薛姨妈惊呼一声，脸色变得煞白，就连一直懵懵懂懂的薛蟠都被史宁这番近乎直白的话说的有些害怕。
看到自己的目标达到了，史宁知道自己是时候告辞了。很多事过犹不及，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薛家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还是要给她们一些适应的时间。
想到这儿，史宁站了起来，对着薛姨妈行了个礼说：“本来今天第一次和伯母见面，交浅言深我不该说这些。但是两年前在荣庆堂我和伯父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心见他唯一的继承人如此下去，令他在九泉之下蒙羞。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伯母见谅。”
薛姨妈听了这话，知道史宁是要告辞了。只得把复杂的心情压制住，强笑着说：“宁哥儿说哪里话，你能这么推心置腹的为你薛大哥着想，伯母心中只有感激，我相信你伯父在天之灵也会感激的。你说的这些话有些我还要再想想，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他严加管教。”
对史宁这番话，薛姨妈要说心中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毕竟薛蟠还是薛姨妈眼中数一数二的好大儿。如果我儿子犯了什么错，不用说，一定是别人的错。
但是史宁说的太严重了，她不敢赌，也不能赌。薛姨妈很清楚，薛父一死，薛家八房大部分人都在蠢蠢欲动。若非有二叔支持自己和蟠儿，家里那些掌柜和掌固们又大都是薛父一手提拔的。恐怕现在，丰字号这偌大的产业早就分崩离析了。
但是那是薛蟠不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如果薛蟠真的犯了什么大错被总督府或者是布政使衙门盯上，薛姨妈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她是溺爱儿子，但是前提是不能败坏了薛家的家业。她可不想成了薛家的罪人，否则来日到了九泉之下，她就真的没有脸见老爷了。说到底，她溺爱薛蟠，也不过是因为他是老爷唯一的儿子罢了。
史宁告辞离开，薛宝钗主动出门送他。史宁本以为“宝姐姐”是有话要说，却没想到一直到了薛宅大门口，宝钗一直都没有开口。
“劳动薛妹妹，到门口了，妹妹请回吧。过几日，我让湘云下帖子给你，请你到我家里坐一坐。”史宁见宝钗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开口告辞了。来薛家不过是临时起意，说这些也只能算是史宁随手布下的闲子。他现在最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理藩院上面。
虽然也曾经下决心读书考科举，有前世应试教育的积累，史宁也有信心能够考的上。但是既然奉圣夫人提供了这样了一个省却数年苦功的机会，自己又怎么能放弃呢。
至于将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史宁还是有信心在未来的政治风波中保全自己和湘云的。到时候，想办法拉甄家一把，算是还了这份人情也就是了。
“宁哥哥，留步。”
史宁正要离开，却没料到一直没开口的宝钗突然开口说话了。史宁有些诧异的转过身，却发现宝钗和刚才比有些不一样了。
“我刚刚想了一路，宁哥哥，你是在骗我们吧？”宝钗再不复之前沉默不语的样子，眼神中流动中兴奋的光彩。显然，小姑娘对自己把这件事想明白了还是很有些兴奋的。
“妹妹何出此言？”史宁心中一动，但是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承认。只不过史宁心中还是非常惊讶，他知道宝钗很聪明，但是实在没想到才七岁就想明白了，而且是这么的快。
宝钗微微一笑：“哥哥说的其实也没毛病，但是在天子和徐总督眼中，我薛家算得了什么？徐总督怎么可能为了我哥哥这么点事去打扰天子？”
史宁笑了，他伸手摸了摸宝钗的头说：“薛妹妹，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你说的没错，目前你哥哥做的事确实上不得徐佳和天子的台盘。但是你把薛家的份量想的太轻了。不说当年紫薇舍人薛公留下了多少余蕴，就说你们目前这些老亲荣宁贾家、王子腾的王家还有我史家，以及金陵这边的甄家，这些家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你不要觉得强抢民女不是什么大事。对景的时候，人家为了捍卫汉律的尊严是不会手软的。”
薛宝钗面色瞬间苍白，再也不复刚刚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