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大早上的，不让人消停。”
余大有打开门，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的仆人。若非这老家伙是他童年的伴当，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余大有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站在余大有面前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怕怒气冲冲的主家：“外面有人送上了一份拜帖。”说完，一张帖子就这么递了过来。
余大有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却是瞪大了眼睛。只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家父史濎。
另一边，扬州知府衙门外，陈元看着背负双手一脸从容的上官有些怀疑地问道：“大人，余大人真的会出来吗？下官可是听说，这位余大人走的是京中忠顺王爷的路子，和咱们体仁院这边并不怎么亲近。就连大公子过扬州想宴请他，他都不怎么给面子。”
史宁听了这话乐了，还真是这么回事。忠字辈的亲王都是传承自太祖皇帝，说起来到现在都已经算是成为了远支宗室，本不该再有多大影响力。但是忠顺王府是个明显的例外。
初代忠顺王陈允与圣祖皇帝乃是一母同胞，小圣祖八岁，从小由圣祖带大。自小奋勇好武的陈允于泰安五年首次上阵便大破敌军，被称为有霸王之勇。在那将星璀璨不下于开国崇康年的泰安武勋中，他被认为是唯一一个能够和贾代善相提并论的军神级人物。
忠顺王府向来又是汉天子最忠实的拥簇，两代忠顺王也都是一等一的国朝大将，当代忠顺王陈密年五十二岁，是唯一能够在武英殿中落座的天家宗亲。同时忠顺王府也是康定天子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对与天子不睦的义忠王陈藩的母族，忠顺王自然没什么好感。
有这样的背景，余大有倒是确实有底气不给甄家面子。如今执掌江南唯一禁军金陵大营的正是忠顺一脉的将领。而以那位老王爷护短的性子，甄家人还真不敢对余大有怎么样。
甄家虽然在江南商界和政界威风显赫，但是军方向来都不容他们染指。这一点奉圣夫人很清楚，她也一直以此约束家中子弟。毕竟若是江南军政商都充满了甄家的人，恐怕视奉圣夫人为母的太上皇也会睡不着觉的。江南财赋重地，向来为天家所重，自然不会允许被一家掌控。哪怕这家人是代表天家坐镇江南的甄家，也不行。
“放心吧。他会出来的。”史宁倒是不担心余大有不给他这个面子，陈元认为他靠着甄家，却是忘了他出身哪里了。
果然，还没等陈元说话，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就传了出来。
陈元惊讶的脸都白了。这余大有因为身体肥胖，所以平常极度重视自己的形象。就算是觐见江苏布政使和两江总督，也不见他跑成这个样子。这才多大一会儿，居然就出来了，听这声音，像是直接从内宅跑着来的。
“谁是......”还没容气喘吁吁的余大有说话，史宁便施礼拜下：“小侄见过余叔叔。”
余大有自中举后多少年没这么奔跑过了，虽然从内宅到这衙门口也不过就是几百步，也还是跑的他直不起腰来。
如今听见史宁的话，知道是这小家伙有自己的想法。余大有也不多言，轻声咳嗽了下，便努力站直身子说：“贤侄不必客气，我与汝父当年也算得上至交。只是多年来受困于俗务，居然一直未曾见过。说起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走，进去说话。”
“叔父先请。”史宁把一个子侄晚辈的身份扮演的惟妙惟肖。
余大有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先带着史宁一行进了扬州府，直接向他的书房而去。至于等在榻上的那个小妾，早就被余大有忘在脑后了。一个玩物而已，哪里有故人之子到访重要。当然了，扬州知府的书房也不是谁都能进的，除了史宁，进去那里的也不过只有陈元一人而已，其余几人都被余大有唤来的几个下属带走了。
在书房分宾主坐定，余大有和史宁对了个眼色，便当先开口：“三年前令尊令堂仙逝时，我正接待奉旨钦差，未能到神京一送。不过我也听说了贤侄的孝行，太上皇更是亲口许你为孝廉。为叔甚是欣慰啊，想来令尊九泉之下，也会为你高兴的。”
听到余大有这么说，史宁立了起身致谢：“多承叔父，只是纵然有了几许薄名，却是因失父丧母而得，又有何益。如果可能，宁更希望家严家慈尚在，还能承欢膝下。”说着，史宁的脸上有了几分沮丧的神色。
“老圣人亲自开口嘉许，贤侄都能如此。我想令尊若是知道你有这想法，也足以含笑九泉了。”余大有看起来一副颇为感动，恨不得替史宁去地下跟史濎说一声的模样。
陈元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深情表演，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可能是余大有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扭了，于是开始切入主题：“近闻贤侄受奉圣夫人之邀，加入理藩院为税务司郎中。这次到扬州来，可是税务司有什么公务要为叔配合？”
听到终于说起正事，在一旁已经昏昏欲睡的陈元顿时精神起来。
“回禀叔父，不是什么公务。我这次来，是受了金陵薛家家主薛大哥的委托，前来调查丰字号扬州分号掌柜刘宁贩卖私盐一事。只是到了扬州才知道刘宁和分号所有人都被叔父抓进了大牢，所以我来见叔父，是想请示叔父，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见见刘掌柜？”
余大有听了史宁的话，脸上竟然第一次露出了为难之色：“贤侄有所不知，这丰字号一干人虽是被关在扬州大牢，但是却不是我下令抓的。”
史宁听了这话也是真的吃了一惊，不是余大有这个扬州知府下的令，那么还有资格往扬州府大牢关人犯的便只有一个了。
“绣衣卫？”陈元也想到了同样的答案。
余大有点了点头：“没错，正是绣衣卫扬州千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