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居然会有这么大胆子?”
林如海的话让史宁脸色大变,如果局势真的是到了如此糟糕的时候,林如海会在几年后死在任上就不奇怪了。
史宁还记得那是在康定三年末,他从贾政口中第一次听说了泰安七年扬州盐案。
不过贾政当时语焉不详,只是说泰安七年扬州盐商变乱,先是公然罢市,搅得整个江南盐价飞涨,私盐泛滥几乎不可收拾。继而在朝廷调动禁军进入扬州稳定局势时,盐商居然勾结扬州驻军图谋叛乱。
当然了,贾政讲这些是做为先荣国公贾代善的功绩来告诉史宁。毕竟率领五千禁军进驻扬州的就是先荣国,也正是因为在得知驻军叛乱时先荣国的当机立断予以镇压,才没有造成最终不可收拾的局面。
但是随着史宁更加着力调查,更多事实被他调查出来。
原来,当年扬州盐商罢市,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圣祖皇帝打算北伐,彻底一统天下。为了筹集足够的军费和军粮,圣祖皇帝就按照太祖当年布置,把心思打到了扬州盐商身上。
没想到这打算被北方的建奴侦知,北方建奴宰相洪承畴进献毒计挑动大汉内部造反,第一个目标就选在了扬州。
后来虽然先荣国彻底平息了扬州叛乱,明面上结束了扬州的问题。但是实际上扬州案余波多年未平,绣衣卫,江南官员,中枢朝廷官员甚至是宗室勋贵,被牵连者甚重。
至于说首当其冲的扬州盐商就更不必说了。齐、宋、孔、江、黄、南宫、闵、郑八家大盐商,除了齐家因为齐老爷子和太祖皇帝的交情以及本身立身颇正得以幸免外,其他七家嫡系全部被汉朝廷诛灭。
直到泰安二十一年圣祖迁都前夕,才算是彻底把整个扬州案结案。
林如海看着史宁的样子很是惊讶:“看起来宁哥儿挺了解扬州案的始末啊!”
史宁顿了下,不过很快就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两年前在神京曾经听政公说起此事,后来出于好奇打探过一些,说是很了解谈不上。
不过姑父,据我所知,当年那次之所以会闹那么大,更多的是因为建奴在背后支持。圣祖耗费十几年穷追不舍,其实也是要清理建奴残余势力,稳定江南局势。
如今九州一统天下归一,没有外部势力支持,他们区区盐商怎么敢翻天,难不成他们忘了当年先荣国是怎么把扬州杀的血流成河的吗?”
林如海哈哈一笑,颇为赞赏的看着史宁说:“你很不错,在你这个年龄能看到这么多,已经是难能可贵。
至于你说的也很对,没有外部势力支持,盐商商帮绝没有胆量挑衅朝廷,我大汉不是前明,没有文官集团一家独大的机会。”
史宁哦了一声,不过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林如海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唯一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这一次,又是有外部势力盯上了大汉。这才有了扬州盐商集团这几年的蠢蠢欲动。
至于盯上的外部势力是哪些人,不用林如海明说,史宁只要想想扬州城遍地都是的西夷和北方几乎吓的蒙古诸部瑟瑟发抖的罗刹国就可以明白。
如今的大汉,其国际环境同史宁前世乾隆初年类似。来自西方的约翰国,高卢国,郁金香国等几个国家跨海而来,几乎瓜分了全世界大多数地方,势力已经在逼近大汉的势力范围。
同时,同样来自西方的罗刹人从陆路跨过几万里漠北冰原,将势力延伸到奴儿干地区,覆盖了整个大汉北方,其威势比之当年的匈奴、突厥和蒙古还要夸张。
可以说除了被大汉掌控的,纳入大汉朝贡体系的藩属国外,整个世界其他地方都已经被这几个西方国家瓜分完毕了。
而偏偏大汉虽然看起来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但是实际上问题已经非常严重。
经历近百年四代天子励精图治,大汉人口繁衍已经接近三亿。这还是在册的人口,不在册的至少还能多出几千万。人口增加必然会造成大汉的粮食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口,土地压力随之增大。
虽然前世史宁知道清朝中后期人口几乎超过四亿,比如今的大汉还要多出近一个亿。但是那是建奴统治,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汉人其实都是挣扎在死亡线上。哪怕是所谓的康乾盛世,大多数人也只不过是勉强不至于饿死罢了。如今的大汉,民众的生活质量可远远不是满清可比。
这也就导致哪怕如今大汉控制了包括整个东亚和东南亚在内的广大地盘,人口压力仍然巨大的原因了。
另一方面,大汉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和自身的腐朽也在侵蚀着大汉这条巨龙的躯体。
别的不说,就说做为大汉政权根基的武勋将门集团,到了第三代和第四代,成才率也是显著下降。
只是靠着崇康、泰安年间创下的赫赫声威以及东海、南海、琉球三支海师护佑,才能勉强保证整个东亚和东南亚不被西夷觊觎。
嗯,如果东亚那个反骨仔不算的话。史宁狠狠咬了咬牙,这一世,有些账也该算算了。
“是约翰国,还是高卢?或者是郁金香?”史宁沉声问道:“姑父可曾将这一情况报与天子?”
林如海点了点头:“自然报了,但是如今天子也有难处。九华宫如今不愿意彻底交出权力,挑动义忠与天子相争。
中枢与地方上,雍和老臣占据绝对多数,就更不用说军中。天子如今,想要稳定朝局已经是非常不易。”
史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好,有些事就让我来做吧。”
林如海欣慰的笑了笑:“有劳宁哥儿,对了,去瞧瞧你姑母吧。你表弟表妹也在,一起见见。
我这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等我办完事,就去后面。”
史宁刚刚告辞离开,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读书人从书房内室走了出来。
林如海看了看对方,默默叹了口气:“算计这样小的孩子,我心中难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