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与命运(套装全3册)
- (苏联)瓦里西·格罗斯曼
- 1073字
- 2023-09-19 11: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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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托夫斯科依、阿格里皮娜·彼得罗芙娜是8月的一天夜里在斯大林格勒近郊被德国人逮捕的,之后,被解到了步兵师司令部。
经过审问,阿格里皮娜·彼得罗芙娜获释,译员按照野战宪兵队部的吩咐,给她一块豌豆面包和两张红色的三十卢布钞票。谢苗诺夫被编进俘虏队,被送到韦尔加奇村的集中营司令部。莫斯托夫斯科依、索菲亚·奥西波芙娜·列维顿则被送到了集团军司令部。
在那儿,莫斯托夫斯科依最后一次见到索菲亚·奥西波芙娜。她站在满是尘土的院子中,没戴船形帽,名牌也撕坏了。让莫斯托夫斯科依感到欣慰的是,她眼中和脸上流露出忧闷而愤怒的表情。
经过第三次审讯,莫斯托夫斯科依被驱赶着徒步走到火车站。这里正往列车上装粮食。有十节车厢载着到德国当劳工的青年男女,列车启动时,莫斯托夫斯科依听到了女人的哭叫声。他被锁在硬座车厢的一间乘务员室里。押解他的士兵倒不粗野,但当莫斯托夫斯科依问他话时,他的脸上表现出一副聋哑人才有的表情。他意识到,这个士兵确实在全神贯注地看管他。正如同动物园有经验的饲养员在铁路的长途运送中,毫不懈怠,沉默无语,紧张注视着笼中低声嘶叫、来回走动的困兽。当列车经过波兰总督领地的时候,包厢里进来一位新旅客,此人是波兰主教,花白头发,颀长而俊秀,眼里流露出悲戚,嘴唇像青年人一样丰厚。他马上就向莫斯托夫斯科依说起希特勒迫害波兰教会的情形,他的俄语带有浓重的波兰口音。后来,米哈伊尔·西多罗维奇大骂了一通天主教和神甫,他沉默了,待莫斯托夫斯科依再提问题,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地用波兰话回答。过了几个小时,到波兹南,让他下了车。
车过柏林,莫斯托夫斯科依被押进集中营……在这间盖世太保羁押要犯的监房里,真是度日如年。这个特殊监房,比劳工营吃得略好些,但这是畜生遭受实验室磨难的一种轻松生活。有个值班的囚犯把一个家伙叫到门边,原来是他要占那人便宜,用一小撮烟换他一份吃的,这人倒也心满意足,嘿嘿笑着回到自己床上。接着又叫另一个人,这人中断谈话,向门边走去,于是,这人的谈友悻悻而回。过了一天,囚犯头来到床边,吩咐值班的那个家伙收拾起他自己的破烂行李并搬走,随后就有人试探着问囚室头凯泽,能不能去占空下的床铺?就这样,百无聊赖,胡扯乱谈,打发日子,谈黑名单,谈焚尸,谈集中营里的几个足球队——说那帮耕地的沼泽兵(1)队最强,林区队也不示弱,伙夫队攻球凶猛,波兰人的“普拉采菲克斯队”防守不行。一传十,十传百,花样翻新,关于新武器,关于纳粹领袖内讧的传闻,大家都听腻了。传闻永远是诱人的,也是虚构的,这是集中营囚犯的一剂鸦片。
(1) 原文为德语。指集中营中专门在沼泽中耕作的囚犯。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