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半了,离开了金河夜总会,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偶尔有车驶过。
车上印响诉说:“我出来打工五年了多,每年挣的钱十来万,也不算少了,但就没有攒下钱,吃喝玩乐,吃光喝光。”
“你多大年纪?出来混这么多年?”西子俊问到。
“我初二没有毕业就出来混了。小学六年级,面临着毕业,面临着考试,我父母遭遇车祸双双离世,就留下孤零零的我在这世上,不知所措,悲伤、怀念、害怕,夜夜睡不了觉,学习成绩一路下滑。班主任老师关心我,知道了我的情况,来到我家,叫我搬到学校住,她把我纳入住校生了。”
“你家没有亲戚吗?”
“亲戚,有没有不知道,我父母也是早早离开家乡,去到那个县上打工的,应该是没有吧?从来没有见过。我听老师的话,离开父母在世时租住的那个小房子,住进了学校,但我无法睡觉,经常半夜去球场上跑步,上课时又昏昏入睡。”
西子俊静静地听着,同情起印响来了,平常看着嘻嘻哈哈的他,原来经历过这么多伤痛,皱着眉头,焦虑了起来,安慰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生活都不是容易的事。”
印响没理会西子俊,继续说着:“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的声音,看着同学们穿着统一整洁的校服,错落有序的坐姿,我感到特别安全就放心地睡着了。班主任老师关心我,找我谈话,可我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期末考试考了语文60分、数学30分,没有一门课是上70的。感到自己连累了老师,对不起他,假期里出来就没有再回学校了。”
西子俊把车停在了自己的租屋门前,因为印响没有说他住的具体地点,不忍心打断他的倾述,就把车开回到了自己家。
“到家了,下车吧。”
印响抬起头看车窗外,不是自己家门口呀,着急地问:“这哪里呀?你没有把我拉到金三角吧?”
“什么金三角、金二角的,这是我的租屋,下车吧,我们再喝点,你不是有意见吗?现在可以补了,来,进来喝酒。”
他还是十分警惕地坐在车上,不肯下车。西子俊打开灯,这是我住的家,刚才你一直躺在后座上喋喋不休,我就没有打断你的话问你的住处。”
印响下了车走进了房间。西子俊,把两瓶啤酒摆上小桌子上,两个人就喝开了。
深夜里的人大多都是脆弱的。一直封闭的西子俊的心门也借这深夜的酒兴打开了。
“来,印响,你虽然年纪比我小,个子也比我小,但走向社会比我早,受的苦也比我多,我有父母呵护,没有吃过苦。”
“有父母真好!”印响羡慕地说到。
“但我目前也有受苦的事。”
“为结婚?”他想起西子俊电话里说的挣钱结婚的话,脱口而出,问起了这事。
“嗯,我们很相爱。”
印响打断西子俊的话,说:“那就结婚吧。”
“问题是他父母嫌我家是三线城市的,嫌我家穷,我给不出她父母要的彩礼。”
“多少?”
“六十六万八千八百九十九元。”
“真多,”印响跳了起来,“又不是卖女儿。”
“你坐下来,来,我们喝酒。我这次是从婚礼上逃跑出来的,觉得对不起她,这事又不是她的错,但我这样做,最受伤的是她。”
听到这些,印响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举酒瓶邀西子俊喝酒外,他一声不吭地听着西子俊诉说。
“我这心里煎熬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妈妈写了一纸秘密盟约给我,我签字了,又不敢把这事告诉霏儿,我也很受伤。”
“来,喝酒,憋着没有用,这事,虽然不可以满世界说,但你可以完全放心地全部告诉我。不说出来,憋时间长了,对身体可不好。你看我,以前是个大闷瓜,从来到这地方,我就融入到陌生人群中,吃喝玩乐,朋友越来越多,变成了现在的我,”举起酒瓶去碰西子俊的酒瓶,“来,喝酒,说吧,想说什么说什么?”
“你怎么越喝越醒了?”西子俊好奇地问道。
“我是酒神,练就了白酒喝醉,啤酒喝醒的本领,呵呵,你可不能学我,你有相爱的人,要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有朝一日用得上,”他抬起下巴用神秘的口气“嗯”地逗起西子俊来。
“我学不了你,我马上要离开你了,不跟你混在一起了。”
“要去哪里?找到好挣钱的差事了?”
“我要去一个大公司工作了,正在筹划当中,月薪二十万,我去半年回来,钱也正好,时间也正好。”
“这家公司在哪儿?你怎么联系到的?靠谱吗?”印响关心西子俊,提出三连问。
“在手机短信里收到的招聘广告,联系后才知道是一家跨国公司,叫相联洪盛责任有限公司,本地有公司,总部在缅甸。”
“我没听说过呀。”
“不在金河,在疆西那边。”
“子俊,据我所知,那边情况可是复杂得很,你听说过缅北电信诈骗吗?那里盘踞着很多诈骗大佬,以大公司的身份出现在社会上。很多人被骗去,被逼也成为了诈骗团伙成员。你才来这里,不知道离这里五百公里外的缅北,电信诈骗有多恐怖。我劝你,就算辜负这份感情,也不能去冒这个险,这可是不好开玩笑的。”
印响看着西子俊皱着眉头焦虑不安的表情,继续说:“而且,那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挣到,说不定人都回不来了,那样更谈不上对得起谁了。”
西子俊半信半疑地看着印响:“你听谁说的?”
“去年,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一去不复返,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上,网络上经常有有幸逃跑回来的人在说这事,这几年公安一直致力打击境外网络赌博、电信诈骗等活动,经常打掉窝点,抓回来一茬一茬的。”
“那边,不会吧,联系我的是说国语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两国交界处的都说汉语,用汉字,用人民币,用我们的电信网络。”
“那边,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当然。还有更悲惨的,如果你诈骗没有做出成绩,把你转卖倒卖,到你不能发挥什么作用了,人家直接把你卖到公海的医疗船上,掏空你的五脏六腑,全部有用的器官,你就剩一具尸架,被扔进公海里了。”
西子俊听着无法隐藏的恐怖写在脸上,感到浑身毛骨悚然,两手交叉护紧自己的胸口,垂下了头。
他们俩就这样喝到了天亮。
西子俊大学毕业不到一年,接触到社会实践才刚开始,社会见闻确实还没有印响广。
西子俊准备送车回去,顺便送下印响,刚站起来,西子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米姐,这么早?”
“一早请你带早点给我,我就不在平台下单了,就我平常吃的粥。”
“你可以等会吗?”
“可以,八点半以前送过来就是。”
应响看着西子俊,听他们的对话,知道了加米来的电话,他一下子懵了,感觉他们俩很熟悉的样子。
他故意问西子俊:“谁来的电话?一早就叫早点。”
“加总,她很少做饭吃,大多叫外卖,她说现在吃什么都方便,市场监督也严格,不用为吃饭问题操劳。”
“有钱人更不用为吃点饭操劳了,她经常叫你吗?”
印响的好奇心又发酵了,问个不停。
“你想什么呢?我是跑外卖的,经常接到她的单,正常不过的事。”西子俊一如既往,正经八百地回应到。
“我在你之前就在这边跑过外卖了,怎么一次都没遇上呢?”
“你问我,我问谁?”
他们俩为这事磨蹭了半天。车主来电话了,问西子俊昨晚怎么没有把车停回去,叫西子俊赶快把车送过去。
对问题西子俊没有做出回答,只是答应马上送车过去。
“你开车?不是才喝好酒的吗?”印响说道。
“我只喝了一瓶啤酒,我没有醉。”
“交规不仅仅禁止醉驾,还禁止酒驾呢。”
听到这话,拿着钥匙,准备开车的西子俊一下子泄了气似的松垮了下来。“怎么办?”看着印响说到。
“叫代驾呀。”印响出建议道。
“那得出钱,出钱就出钱呗,谁叫你喝酒呢?”
代驾把印响送回了他的家。把车送到了车主面前,西子俊付了款,骑上摩托车给加米送早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