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酒,还在有点晕,但西子俊在守边时养成的早起锻炼的好习惯,促使他早起去跑步了。一身汗淋淋地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酒晕完全没有了。
他对着穿衣镜穿戴着,准备去上班,突然,听到摆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走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人来电,说:“有个叫吴奇的男人住在他们家,身体特别差,他说想见你最后一面,你过来看看这个可怜人吧。”
“谁?吴奇,我不认识一个叫吴奇的人,搞错了吧?”
西子俊在脑海里快闪地过了一遍,他真的没有过一个叫吴奇的朋友,或者是认识的人。
“没搞错,吴奇说你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好朋友,去世之前想见你一面。”
西子俊因为有过被林昌奇设套骗入诈骗窝子的经历,对陌生人说的事起了提防心,稍作思考,问到:
“你这是哪里?”
“我是寨子里的,我本地人呐。”
对方,没有说具体的地址,只说了寨子,而且,在西子俊听来,这口音与曾经设套骗他的林昌奇的口音相似度很高,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怀疑,但对一个面临死亡的人求见,他是不忍心不清不楚就回绝的,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伪,他半信半疑中与他进一步交流着。
“寨子有那么多,你连个确切的地址都不说,我怎么去?”
“你来嘛,出发前打这个电话,我去镇上接你,寨子离镇上不远,但你找不到。”
对方这样不清不楚地回答,让西子俊更加怀疑是骗子了,所以,他挂了电话,心里却忐忑起来:“万一是真的?怎么对得起临终前求见自己的人?万一是骗子,我又被再一次拖入困境,那怎么对得起米姐?“
本来想把陌生人的电话号码删入黑名单了事,但他觉得需要保留,以观后续。
西子俊揣着忐忑到了公司,一见到他来,秘书抱着一打文件夹就尾随他进了办公室。西子俊看着那么多的文件夹,本来就乱糟糟的心里,多了几分愁绪。
生硬地问秘书:“怎么有这么多文件?难道一年的文件就这样留着了?你们这些人,简直就简直了。”
“这一年,这边也基本处于停工状态,这你是知道的,有些文件已经处理了,这些是需要你回来做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就红茶出口德国的那个协议,那边情况好像有变化。”
西子俊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事可能不成了,因为之前他对舒霏的态度,也许是舒霏伤心了。
还没翻开文件,加米来电话了,他快速点了接听,急速说:“米姐早!”
几乎同时,加米说:“子俊!”听到西子俊的问候,她停顿了片刻,“听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担心你昨晚喝多了。”
“没事,我好好的,昨晚我们都喝高兴了,我回来后,印响担心我,要留下来照顾我,我把他赶走了,因为他家里的老婆、孩子更需要他照顾。”
“子俊,你真的长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我昨晚没有失态吧?”
“没有呀,我觉得很好,我们大家都喝高兴了,呵呵喝嗨了。”
西子俊想听到的不是这个,而是加米对昨晚大家给他们俩的关系“进一步”的想法。
可是加米没说那事,西子俊鼓足勇气说:“其实,昨晚我最高兴的是······”
刚要说出口,斯查走进来,说:“聊什么呀?聊得这么开心。”
看到斯查董事长亲自到办公室来,说了一声董事长来了就挂断了电话。其实,加米在那边也听到了斯查的声音,知道西子俊有事了。
西子俊挂了电话站了起来:“董事长亲自来,有什么重要事吗?”
“也没有多大的事儿,主要是红茶出口德国的事情,我觉得这事很重要,现在走货量没有多少,但这是开头,是我们公司走向国际贸易的开端,希望能做成做好。”
西子俊还没看文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但从斯查亲自过来说这事看,说明这事真的很重要,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能让它在我这里无缘无故地搁浅,他对斯查董事长说:“我会做好的董事长,你放心吧!”
斯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他一走出门,西子俊慌忙地翻文件夹,翻到舒霏他们公司的文件,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到最后一条,果然看到了让西子俊不愉快的附加条款——此协议,自西子俊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之日起生效。
西子俊站起来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这舒霏也是够邪的了,明明是自己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嫁了杰克,连孩子都生下来了,还反过来这样捉弄我。简直不可理喻。”
西子俊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第一次这样发火,以前遇到事情只会软弱地伤心,这次,他真的火了,觉得自己被戴绿帽了不说,现在还要赶尽杀绝?我偏不走,我倒看看她能拿我怎么样?”
他打了个电话给舒霏,质问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前,西子俊都以霏儿称呼舒霏,今日今时,他真的叫不出来。舒霏开心地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来找我的,这不,这么快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听到舒霏这么说,西子俊更加火了,直接吼道:“舒霏,你给我记住了,是你在我们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出轨、嫁人、生孩子的,你还要不要脸呀?”
西子俊一直是不想撕破脸,毕竟他们有过热情的初恋,毕竟,起初是她妈妈搅乱的。可这次这事他是无法委曲求全的,因为他的事业刚刚起步,顺风顺水,前途可瞻,未来可期。
舒霏听到西子俊如此硬气,刚才还在开心喜笑的她,瞬间又抽泣着数落起西子俊来:“你厉害?你是正人君子?你怎么连那点彩礼都出不起?把自己的老婆推人了别人的怀里?”
舒霏可不是按道理说话的人,西子俊和舒霏谈恋爱期间,都是西子俊唯唯诺诺地服从之,从来没有反驳过舒霏一句话。而经历过这些事以后,舒霏没有改变,依旧是小姐脾气,但西子俊变了,变得不再逆来顺受。
他迅速地挂断电话,任凭舒霏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坐在办公椅上,几分伤心落寞,双手巴掌扶着脑壳思考着,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妥善的办法,自言自语道:“走吧走吧,回去跑车送外卖去吧。”
他批阅好文件,已经到了下午了,写了一封辞职信摆在桌面上就走了。
秘书过来拿文件,发现除了文件,还多了一封信,没有封口,如果是需要对他保密的肯定会封口的,既然没有封口,就是不保密了,他打开一看是辞职信,他立刻送到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拿过辞职信一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让他走吧,好不容易招到一个能帮他的人,不让他走吧,又会失去一个走向国际市场的机会。
西子俊下班约印响出来喝酒,印响说:“不喝了,不是昨晚才喝的吗?你现在酒量大呀?要不你过来厂里喝茶呗。”
“我真的想喝酒呀,就算你陪我了,好吗?”西子俊请求印响道。
“出什么事了?你们昨晚不是很嗨吗?”印响以为是西子俊和加米闹矛盾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西子俊说。
印响不赞成再去喝酒,他说:“你还是过来吧,我们喝茶。”
西子俊拗不过印响,去了印响他们茶厂,印响已经在茶厂的那个茶室等着西子俊了。看到西子俊闷闷不乐的样子,印响猜不透他为何生气,就干脆不猜了,说:“来来来,喝茶喝茶,有道是,千秋大业一壶茶,有什么一壶茶解决不了的?”
印响知道这个安慰不了西子俊,只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而说说而已。
西子俊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情绪缓和了许多,反而不想说了好像,但印响是必须问清楚的,西子俊不开口,他主动开口问他:“说呗什么事使你不开心?”
西子俊叹气道:“我说过,我女朋友,你记得吗?”
“记得呀,怎么了?”
“其实,我们已经领证了,只是我从婚礼上逃跑了,算前妻吧?”
“算”印响看着他,附和式回答道。
“她现在处处刁难我,现在和我们公司谈合作,合作的生效条件是,我不能在公司任职,你说她这手段,卑劣不卑劣?”
“卑劣,还险恶,她怎么能这样?是为了报复你的逃走吗?”
西子俊没有搭腔,印响继续说着:“我记得你说过她已经结婚了呀。”
“是结婚了,而且是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和杰克生了孩子。”
“她应该后悔了。”印响说,“你不要理她,你千万不能中招,这种女人你千万不要再回去爱他。”
“她多次找我,我都很明确地拒绝了她,并且,清楚地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怪不得她来这一招,她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是想让你处于窘迫境地,再去求她,回到她身边。”
“已经不可能了,感情这东西对我来说,转身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吗?看看我帮得了不?”
“这种事谁都帮不了,谢谢你有这份心了。只是希望你不要告诉米姐,能不让她知道就不让她知道,以后再说。”
“好了好了,在我看来,这事应该告诉米姐,说不定她能出谋划策呢?”
“不行,不能告诉她。等我这边有了点想法再告诉她吧,现在不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辞职了,不能为难公司,不能为难董事长,他一直鼓励、器重我。”
“辞职后要去做什么呀?”
“还没想好,做什么都行,跑车跑外卖,干老本行也可以,为了生活没有低不下的头。”
“不要那么悲伤,就算从那个公司出来,你也可以去做点小生意,自己做小老板的了。”
“看情况,再做决定吧!”
聊来聊去聊到深夜,西子俊考虑到印响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不能老拖着人家,就告别印响回到了家。这家他住了快两年了,想到即将搬出去,刚才才平复的心情又伤感了起来。一个人独自坐在沙发上喝起酒来,喝了大半瓶红酒,半醉半醒中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西子俊还没下床,那个陌生人又打来电话,说:“吴奇去世了,我今天早上过去看他,才发现他死了。”
西子俊吓得坐了起来,那人接着说:“他去世之前,老念叨你,还留下了一封信,叫我交给你。”
听到这个叫吴奇的人去世的消息,西子俊之前的顾虑全无,他立刻起床洗漱,那个陌生人一说那个边境小镇的名字,西子俊就知道了,是他去守边的那个小镇,就一个人开车往边境小镇的方向奔去。
到了那个边境小镇上,一个骑摩托车的人等在一个路口,西子俊按电话里报的摩托车号码知道了这人就是接自己的人了,停车过去搭讪了几句,看得出来他是个诚实的本地土著人,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确认后,西子俊跟随他的摩托车到了一片荒地里,那人把摩托车停在了一间破旧的地棚门口,他招招手说:“到了,你的车就停在这里。”
西子俊停好车,那人打开破烂不堪的木门,说:“他就在里面,这里是我家的荒地,他从隔离区出来,没有去处,找到我,我可怜他,就让他住在这里了。”
西子俊不敢吭声,跟随他往里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用巴掌捂住鼻子和嘴巴,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床破烂的被子,盖住了那个叫吴奇的人的全身,西子俊跟带路的人说:“拉开看看,我真的不认识一个叫吴奇的人。”
带路的人点了一支烟,轻轻地拉开被子,露出皮包骨的脸颊,眼眶凹陷如平常看到的图片的骷髅,把西子俊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他定定神,注视了一眼,看出来是那个会说英语的大学生。禁不住眼里流出眼泪,嘴里却禁不住想呕,边呕边用手示意带路人把被子盖起来。迅速从屋里跑了出来,哇哇地呕吐了起来,那人也随西子俊的后脚了跟了出来,把那家叫吴奇的人留给他的那封信交给了他,他从包里掏出纸巾抹了抹嘴,撕开信看了起来。
“子俊!我叫吴奇,你应该一直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在诈骗练习课上负责联系你的家人加米的那个练习生,在边境线偷渡回来被你逮了个正着的那个吴奇。我出来后,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到了现在这个状况,我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了,千里之外,让他们赶来也无济于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我不幸中的万幸是遇到了你。我把在诈骗公司上班时的所见所闻都写在这封信里,这个材料希望你能交给公安,如果做不了证据,但你可以把我传播,可以把我的经历让更多人知道,让更多人知道那里的残酷,这些都是实列,没有半点的虚构······”
信很长,一下子看不完,西子俊对那人说:“我们俩就地把他埋了吧。”
那人说:“不行,我们不允许埋的,寨子里人会有意见,他们会责怪我的。”
“那怎么办?不可能这样丢在这里吧,那样更不好。”
“可以放火烧,连地棚一起烧了,我不要了这地棚。”
西子俊同意了那人的建议,那人用打火机点燃了地棚,因为地棚都是旧木材和茅草,火一下子烧得很旺冲天,不一会儿就烧得只剩灰尘。
西子俊站在那儿,对着灰尘说:“吴奇,对不起,没有赶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们的缘分也就这样了,你在信里交代的事情,我会去做的,你就放心,安息吧!如果有来世,希望你来世不再受苦难!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