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俊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到了疆南,一下火车,眼前一幅大型“幸福在哪里?金河告诉你!”的广告深深吸引了他,他马不停蹄地走到询问处咨询了去金河的行程。工作人员告诉他,去金河没有火车,只有长途客车和飞机。他走到售票窗口买了张去金河的车票坐上车,一天一夜的行程,深夜到达了金河。
走出车外,空气里充满了暖暖的气流。从凉意深深的晚秋走来的他,一下子分不清眼前是秋天还是春天。走到不远处,看到了一家掩隐在绿荫树下的小木楼客栈,住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直处于关闭状态的手机,微信里,很多舒霏发来的平安与否的问候和对不告而别的责问。还有舒霏爸妈和同学们的各种谴责,甚至谩骂。
他细看了舒霏的微信,粗略浏览了其它人的微信,其他人的微信一律不作回应,给舒霏回了信:“霏儿,从婚礼上不告而别,是我不好,对不起!你等我,我一定会回去再娶你的,到时候,我们再举办婚礼,我会还你一个更加体面的婚礼。我刚入住客栈,那天从婚礼上走后,我一直在车上,现在才停下了,这边很远,坐火车,坐车坐了四天三夜,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工作。现在你应该睡了,我也洗个澡,这几天的旅途有点疲惫,好梦霏儿!”
西子俊洗了个热水澡,旅途疲惫的身躯得以舒缓了很多,带着暗伤的心情躺在床上,默默发誓“我,西子俊,一定要在一年内挣够彩礼钱,回去和霏儿结婚,重新结婚,一定,霏儿,你一定要等我。”
思虑万千,到了深夜五点才睡着,入住的客栈安静得如荒无人烟的深山,让西子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才醒来,睁开眼睛,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看到霏儿的回信,立马回信:“霏儿,这几天旅途我太疲惫了,昨晚半夜睡下睡到现在才醒,这个地方是疆南省的金河州,那天我离开婚礼现场,毫无目的地走,就走到了这里,先看看再说吧。”
他看着手机等了半天没有收到回信,打了个电话给霏儿,但霏儿已关机。西子俊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把手机放在旁边,怕又错过霏儿的回信而怠慢了霏儿。
可是洗漱完,等了半天也没有收到回信,“霏儿应该是开会了”他念叨着,就把这事暂时放下了。
走到街道上,吃了一餐傣味鸡肉饭,一碗米饭,一点鸡肉丝,几片黄瓜,十几颗红花生米,三棵香菜,一点舂火烧辣椒,除了辣椒,其它的他都喜欢吃。吃饱走进一家休闲服装店,买了他爱穿的休闲装,一门心思找工作去了。
街道树上浓密的树叶,一树树繁花似锦,没有半点秋天落叶飘飘的景象,一处处民族风情雕塑,让他产生了置身于东南亚某国的错觉。
景色与他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心情也随之有了些许愉悦。游走了一下午,才知道这里是风景迷人,气候宜人的旅游边境小城,没有大企业,更没有工业,经济百分之九十靠的是旅游业,欢喜之余,让他不知所措,陷入了焦虑之中。
一年内拼命挣够六十六万九千九百八十八元的彩礼,是西子俊此刻给自己立下的唯一目标,他背负着这个包袱找工作,顾不上什么条件了,只要是有报酬的他都愿意做。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家卖手机开卡的小店门口,忽然产生了换手机卡的想法,和店家交流了一番,开了新卡。
店家问:“你之前的卡还要不?”
“要的,我这手机是双卡机,就留着吧,开个本地卡,是为了在本地使用方便。”西子俊说。
“是的,现在骚扰电话多,网络诈骗多,不熟悉的外地电话很多人都不会接听。”店家说。
办好卡,西子俊抬起头准备走出门,看到店家出门边墙上贴着一张招出租车司机的广告,连忙问店家:“老板,是你招司机吗?”
“嗯,是的。”店家回应。
“我会开车,你看我行不行?”
老板比西子俊年长六七岁的模样,外地口音。“行呀,你才来这里的吧?”
“是的,我昨天晚上很晚才到。”
“你哪里的?我也是外来的,已经来七年了,老爸老妈,老婆孩子全部来这边了,都在这里做小生意,在这里安家了。”
“我瑚市的,大学毕业才几个月。”
“大学毕业怎么跑来这里了?我才初中毕业就来这边谋生了。”
“我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不过也好,这里做生意的大多是外来人,吃饭没有问题。你把身份证、驾驶证复印一份,写上电话号码,留给我,把车开去就是,日结收入,加个微信,我把收入分成规则发到你微信上。”
“驾驶证没有带出来。”
“先跑吧,明天带过来就是。”
西子俊跑了三天的出租,老板找到了持有驾驶证的人就把他辞退了,辞退时老板告诉他:“晚上十二点后可以跑。”
西子俊站在那儿纳闷起来,老板看着他那纳闷样又补了一句:“这里十二点后生意会更好,你去夜总会门口,叫车的人多了去了,凭你这个帅气相,那些太太、小姐们都会挤破你的车的。”
西子俊听懂了老板说的话。回应到:“好的,老板,那我晚上来。”
西子俊顾不上自己的身份,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挣钱,”又找了一份外卖员工作,骑上摩托车就跑外卖去了。他白天跑外卖,晚上跑出租车,整天马力十足,脑子里一股子想的只有挣够六六九九八八,回去结婚。再累也不当回事。
第一次接的外卖单主人是一个高端小区里的住户,名字叫加米,看到这名字他心里嘀咕起来,这什么名字呀怪怪的,他按定位到了门口,按了门铃,不一会儿,门轻轻地往外推开了一个缝,伸出手来接了餐包,西子俊按公司规定对着门说了声:“祝您用餐愉快。”
转身走向自己的摩托车,遐想了起来“是男的还是女的?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怪?看手像个女的,虽然皮肤棕色点,但看得出来是女人的手,对,应该是女的······”
外卖单信息又响了,他接单后往取餐点飞奔而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就这样,晚上去跑车,白天跑外卖。晚上如老板所说,夜总会门口,打车人很多。
第一天晚上下半夜,嘘嘘嚷嚷的人群在闪闪的霓虹灯下闪耀,个个显得漂亮、帅气、成功。三个青春靓丽的女生和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上了他的车,一进门浓烈的粉香味伴着酒味,整个车都充满了刺鼻的杂味,西子俊没有涉入过夜店,第一次闻到这种怪味儿,一股想呕的的气涌上嗓子眼,他立马打开车门下车蹲在那儿呕了起来,看到他这状态,一个女生走下来问:“师傅怎么了?你也喝醉了吗?”
西子俊随声抬起头,两眼满是呕吐导致的金花闪闪,看了那女生一眼,转身从车里的抽纸盒抽了纸出来,抹了抹嘴。没有回应。
一直站在旁边的女生,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男生,从白皙的肤色,一眼看出西子俊不是本地人。说:“你才来这边的吗?不会喝就不要喝了,你还是跑出租车的,想喝,慢慢学,改天我教你喝。”
西子俊没有回话,只是呵呵哼了两声。转身碰上了女生火辣辣的眼睛,盯了会儿,但瞬间收住情绪说:“不好意思,老板去哪里?”又从纸巾盒里抽出纸抹了抹嘴,启动车向女生指的方向驶去。
一个月来,风里雨里的,他瘦了许多,黑了很多。满一个月的这天晚上,他感到累了,就没有出去跑车,躺在床上,点开手机银行看了下账上余额,攒下了两万元钱,算了算,按现在的收入算,一年也只能挣到二十四五万呀,不行,我得换个挣更多钱的事做,明天一边跑外卖一边找工作吧,他想着想着想到后半夜,实在是困得眼皮子没有了力气,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骑上车就接到外卖单信息,一串单里,他又看到了那个叫加米的人叫的曼头、豆浆。送到门口,还是那个情景,半开门伸出手来接了餐包,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怠慢,站直了身体说了那句祝您用餐愉快!
西子俊走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电话里的信息声不停地响,点开一看,映入眼脸的第一条信息不是餐单信息,而是“富婆找小男人”的信息,西子俊第一次收到这种信息,感到好奇,虽然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事,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小城也会有这种事,他细细读了起来,想想自己日夜奔波赚钱又少的状况,心里产生了念头,但心跳得快蹦出来似的,面热散开到了耳朵根,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去做那等事。骑上车又奔向了取餐馆。
三个月过去,一天下午快到下班时间了,一起跑外卖的小哥印响约他晚上出去吃烧烤:“这里的烧烤可有名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这里壮观的夜烤。”
西子俊感到不好意思,也不舍得丢了晚上跑车的收入,但听他这么一描述,吸引着他想去看看,犹豫了片刻,他答应了。
刚转身外卖信息又响了,点开手机,又是那个叫加米的人。“这个人肯定是很少做饭吃的懒人,而且应该是一个人,每次都点一份。”
西子俊感到好奇,念叨念叨接单送了去,加米一如既往地半开门伸出手接餐包,依旧没有露脸。
西子俊边走边想,在这几个月里,我送这人的餐单、水果单、还有超市购物不下十次,但一次都没有见到脸,真是怪物。
晚上随同事到了烧烤摊,确实如印响所说,望不到边的长街露天烧烤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喝酒猜拳声、酒令声、唱歌声、说笑声混在一起,听不清哪儿是哪儿,很是壮观。
他和印响并排坐着,一桌人里,他认识的就只有带他来的这个同事印响,印响首先把他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们:“这个是我的同事西子俊,大城市来的汉族,他第一次出来喝酒,大家给他少喝点。”
接着把桌子上的人介绍给西子俊:“这些都是我的弟兄、朋友。这个叫岩赛布,叫赛布哥就好,是布朗寨的土豪;这个是斯查哥,叫他查哥就行,是僾伲寨的土豪。他们古茶树多,他们的茶叶好,很有名,很贵,每年春茶都被抢着买,所以,他们钱多,今天我们就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你就多吃点,多喝点,从此,爱上这里,”转向坐在他左边的人,“还有这个是斑鸠哥,是斯查老板的专职驾驶员,还有这个······”
介绍完一桌子上的七个人,他举杯说:“来,举起自己的酒杯,我们先来一口。”
西子俊喝了一小口,这是他第一次喝白酒,呛得转头咳了几声。
“慢慢喝,第一次喝白酒都会这样,来,多吃点这个就好了,”印响边说边夹了一大块肉在他的碗里,“你多敬敬两个土豪,到时候去他们那里喝好茶,春茶去他们那里炒茶,一天可以挣三千多。”
“真的吗?”西子俊又惊讶又兴奋地问道。
桌子上的人看着他。岩赛布回应到:“是真的,但你得会炒。”
听到这话,西子俊疑惑地看着岩赛布。
这时坐在旁边的驾驶员斑鸠接话说:“如果你真想学,到春茶季去寨子里学,先炒小树茶,练练手,半个月左右就可以掌握了,如果你不笨。”
西子俊听到这个说法,仿佛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前途,霏儿站在路口,手捧鲜花,甜蜜地微笑着向他走来。
缓过神来答道:“我去,我一定要去学,一定要学会。”
他们就这样开心地吃着喝着,吃喝到了下半夜,走时个个半醉,还好,吃烧烤的地方离他们的租屋就一公里左右的路程。
此时,夜已深,西子俊和同事印响摇摇晃晃地走在马路上,路上没有车辆,只有稀稀拉拉走在霓虹灯下的人影,和偶尔飚过的摩托车,使这个夜晚变得安静也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