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停下手来,手中的手绢微微垂着。花妹听得歌声,大惊,道:“不好,小船带我们来地狱了。”杨不凡闻言吃了一惊,道:“原来这船是通往地狱的接客船。”船头的长明灯突然变亮了起来,羽衣张眼前望,前面横着一座拱桥,桥上站着一个中年人,那人黑面长须,身着红袍,身材魁梧。
小船停在桥身之前,那人俯身下看,见是两男一女,喝骂道:“来者擅闯地狱,该当何罪?”花妹脚一跺,人已跃上拱桥,对那人拱手抱拳道:“我等误入歧途,无意来到地狱,不知尊下是哪位判官大人?”
那人见上来一女子,细细打量,只觉女子身姿标致,却不具肉身,应是已死之人,可是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鬼气,不由有些怪异。他再低头看河中两人,那两人肉身仍在,应是未死之人,便出言问道:“船上二位是何人?”
杨不凡起身道:“在下是常州人士,鄙人姓杨名不凡。至于这位小兄弟,姓羽名衣。”
羽衣见杨不凡起身,自己也站起身来,忙将手中手绢塞入怀中。
那人冷哼一声,瞄了羽衣一眼,道:“那个羽衣,身藏异宝,难怪能来到这十八地狱?”转而冷哼一声,道:“三位既然来到十八地狱,就是有罪之人,崔某就要惩戒三位了。”说罢,一招手,闪出两人,一人面白如粉,穿白衣服,戴白色的高帽,高帽之上写着四个字:“天下太平”,手持白色哭丧棒,全身都是白色;另一人刚好相反,全身俱黑,黑色高帽上写着:“一见发财”,手提黑色哭丧棒。
看到这两人,花妹脸色大变,看装扮就知道这二人正是黑白无常。她转身就要逃,可是她快,黑白无常也快,一对哭丧棒瞬间拦住她去路。花妹见黑白无常反应如此迅速,一个后仰身躲开哭丧棒,等她站直身子,一条铁链锁拿住她双脚,只见她背后分立两人,一个牛头人身,一个马头人身,正是牛头马面二人。牛头与马面一人手持一条铁链,锁着花妹的正是牛头。
船上的羽衣见到花妹被铁链锁脚,叫了起来,道:“判官大人,花妹是好人啊!”那意思是,花妹是好人,你们不要拿她。
那红袍汉子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犯有大罪过,如何会来到这十八地狱来,休得狡辩?”
羽衣在阴间府没见到牛头马面,却没想到在这十八地狱见到他们,便出言道:“牛头大人,罗易生老祖宗受了伤,你快回去救他。”
闻得“罗易生”之名,牛头与马面俱是动容。忽闻那红袍汉子道:“不要听他胡言,自阎罗君投胎入世一去,阴间府就被鬼王瞬间趁虚而入。罗易生若是遇到鬼王的人,不是被擒就是已烟消云散。这人肯定的鬼王的探子。”牛头马面均怀疑地注视着羽衣。
桥面上花妹想挣开铁链,可是任她如何挣扎摔打,那铁链就像长在身体上一般,牢牢地锁在她脚上,她求助地看向羽衣。羽衣与她对视一眼,心中暗骂自己无能,可是花妹那么好心的人真是坏人吗?如若来地狱的都是坏人,那自己不也是坏人么?羽衣摇了摇头,看在花妹的眼中,却变成了羽衣不想救她,眼泪不由哗哗地流了出来,心中也无来由地疼,在她心中,屠龙使不惧生死,来地府寻找他的爱人,那是多么勇敢的人啊,可如今,面对牛头马面跟黑白无常,他就要退缩,这让花妹无法接受。
看着桥面上泪如泉涌的花妹,羽衣心中难受,大叫道:“花妹,你怎么了?”花妹仿若未闻,跌坐桥面。这时,杨不凡冲天而起,对着牛头马面扑去。牛头拿着铁链后退一步,马面挥起铁链,对着杨不凡横腰扫来。半空中的杨不凡见状,腰间使力,往上扑出一丈高,可是那铁链像长了眼睛一样,伸高了一丈高,仍然是往腰间要锁拿杨不凡。杨不凡吓了一跳,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伸手抄住铁链,落在桥面上,与马面各持铁链一端对持着。
见此情景,黑白无常各持哭丧棒对着杨不凡面门扫去。杨不凡将铁链一拉,举链去打,可那哭丧棒看着慢腾腾的,似打脸面,可是忽忽然打在腰间。杨不凡腰间吃疼,弃了铁链一个后翻身拉开一尺远。可等他还没站稳身子,黑白无常已绕到他身后,一对哭丧棒扑下,杨不凡只觉面前一黑,哭丧棒打在他面上,然后脚下一滑。他已知道,马面用铁链锁拿住自己。等眼前见光,黑白无常已闪了开去,杨不凡叹了口气,堂堂一个剑神,在黑白无常的联手下竟然毫无反手之力,他愧疚地对一边的花妹道:“花妹,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船上的羽衣看着剑神杨不凡也被擒,甚感绝望,于是对红袍汉子道:“我跟你做笔交易。”
红袍汉子大怒,道:“我崔某一向铁面无私,你竟敢贿赂我!黑白无常,将这小子拿下浸油锅。”语毕,黑白无常双双扑向小船,不一会,船头船尾各立一人,一头是黑无常,一头是白无常。
羽衣掏出生死,将生死簿举向半空,对红袍汉子道:“崔判官,放了杨不凡跟花妹,不然我将生死簿扔到河里。”
黑白无常见到生死簿,均是一愣,没有动手。却听杨不凡道:“不可,言必行,行必果,既然答应了罗老,就要将生死簿交到阎罗王手中。”
羽衣嘿嘿一笑,道:“杨前辈,虽然我无法确定是不是你杀了我桃源镇全镇的人,但你救我数次,我感激不尽。羽衣我无能,无力保全这生死簿,留在身上也是累赘,若能救得你跟花妹,背信弃义又何妨?”
杨不凡道:“羽衣啊羽衣,男子汉一诺千金,这十八地狱又怎么样?大不了一死了之!”
羽衣怔怔看着杨不凡,不知如何辩驳。那崔判官乍看到生死簿,心中有些犹豫。自怀中掏出一支笔,那笔居然自行飞到半空,在空中书写了起来。顷刻,四个大字在半空呈现,羽衣不识,崔判官却大惊失色,喊道:“亢龙有悔!”待他喊完,那四个字即刻隐去,那笔也飞回崔判官手中。
杨不凡没想到在这一刻居然看到生死簿现出了天机,想着“亢龙有悔”这四个字,也难怪千年前青龙与天帝大战。一朝天子一真龙,龙神自古以来,每朝只有一位。龙本是神,可只有龙神才是真龙,真龙能翱翔各界任意东西,能呼风唤雨随心所欲,也只有龙神才有毁天灭地之能。可是只有人间天子登位,他所属的龙种才有资格坐上龙神之位。龙神在位,风光无限,可是凡人寿命极短,不过区区数十寒暑。这几十个春秋在龙的眼中不过昙花一现,可天子一死,龙神也就随之消失不见,于是青龙不甘,不甘在位时间如此之短暂。可天道就是如此,乾卦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想到这里,杨不凡看向羽衣,思着羽衣身为屠龙使,该有翻天覆地之能,莫非是屠杀青龙之时受了重伤?
却听得崔判官呼道:“真的是生死簿,你这罪人,从何处抢得生死簿?”
羽衣哈哈大笑,道:“鬼王抢生死簿,阴阳门抢生死簿,连龙君何无常也要抢生死簿,可生死簿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只要云瑶。”说完,鼻子一酸,欲哭无泪,擅闯阴间,只为见苏云瑶一面,可是人没见到,就要困死在十八地狱。
花妹听得“云瑶”二字,张嘴欲说,可是想起目前的遭遇,到嘴的话瞬间噎回,她不想羽衣知道了云娘娘的遭遇更加伤心。
崔判官大笔一画,一道“勾魂令”现出,小河里冒出两个黑衣人,只见衣帽,脸部空荡荡的,闻得两人出声道:“勾魂使者到,请判官下令。”崔判官指着羽衣道:“这个凡人手中有我冥界的圣物生死簿,恐他将生死簿扔入河中,届时你们保护好生死簿,莫要让忘川河水将生死簿带走不见。”勾魂使者得令,死死盯着羽衣手中的生死簿。
羽衣想不到自己这招对崔判官来说,根本不是个事,顿觉无计可施。他只好道:“素问崔判官做事公道,是非分明,虽然杨不凡前辈、花妹和我无意来到十八地狱,却不知判官要判我等何罪?”
崔判官道:“你将生死簿给本判官,本判官自由判定。”
“好!我相信阁下身为判官,一定会好好保管生死簿,届时阎罗王归来,请判官交还给阎罗王。”羽衣将生死簿交给白无常,对崔判官道。
“不可!”杨不凡急了,呼喊道:“罗老前辈是让你亲手交给阎罗王的啊。”
羽衣摇摇头,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再也保护不了生死簿,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故而不去看杨不凡。白无常飞回桥面,将生死簿交给崔判官。崔判官打开生死簿,判官笔在生死簿上疾飞速写,只听他对着杨不凡道:“杨不凡,纵弟行凶,打入寒冰地狱。”马面提起铁链,拖着杨不凡就走。羽衣大急,而这时崔判官已喊道:“花妹,欺心瞒主,打入血池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