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悄悄扫视四周,故作镇定地道:“鬼王殿下好啊!正是本屠龙使。”特意将屠龙使三字说得重一点,给自己提提胆。
鬼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身迎道:“屠龙使光临舍下,敝殿真是蓬荜生辉。”
羽衣应答道:“哪里哪里,能入得鬼王宫,才是本使的荣幸。”
鬼王呵呵一笑,对一个鬼卒道:“屠龙使难得来我鬼王宫,快给赐座。”鬼卒躬身应是,不一会就搬来一把椅子。
羽衣看到那椅子,眉头微微一皱,那椅子镂空,全为骨头拼装,而那一根根骨头只有手指头那么大。鬼王含笑对羽衣道:“这是文王椅,本王只有在招待最珍贵的客人才会拿出来,屠龙使请坐!”
“文王椅?”羽衣没想到这椅子还有这么文雅的一个名字,却也担心坐下去会不会塌了,但恭敬不如从命,他走到文王椅面前,略有停顿,但最后还是坐在椅子上。刚一坐下,椅子安然无恙,下面还腾起一股云烟,将羽衣双脚团团裹住。那云烟似有无数只兔子,温柔得蹭着羽衣的脚。
鬼王坐在他的骷髅王座上,问道:“屠龙使可坐得习惯?”
羽衣笑了笑,道:“鬼王太客气了,这椅子让我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鬼王哈哈一笑,道:“屠龙使是个实在人,文王椅是用周文王吐出的兔子的骨头架设的,所以本王叫它为文王椅。”
“周文王吐出的兔子?”羽衣没见识,不知道周文王吐出的兔子。
鬼王惊讶地看着羽衣,没想到羽衣居然不知道周文王吐出的兔子。他虽说把椅子命名为文王椅,但内心其实有一种“周公吐哺”的用意,当然此周公并不是周文王,而是周文王的儿子周公旦。鬼王轻咳,殿下一名绿眼骷髅出来道:“当年周文王还是西伯侯时,因善卜卦被纣王囚禁羑里,长子伯邑考赴朝歌救父得罪了妲己王后,然后被斩成肉酱做成肉丸,而这肉丸被周文王吃了,文王也因此被释放回西岐。文王回家后思念儿子,心中便作呕,呕吐了出来,吐出的就是兔子。这些兔子长大后死了,我们大王就拿这些兔骨做成文王椅。”
羽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鬼王见他点头,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话题一转道:“本王上一次与屠龙使相遇是在黄泉客栈,事隔几日,如今见到屠龙使真是判若两人。”
羽衣呵呵笑道:“鬼王见笑了,我来贵宫,实是有一事相求。”
鬼王也不问是何事,问道:“前次在黄泉客栈时,本王可是看到屠龙使掉入忘川河,那条忘川河是通往十八地狱的,不知道屠龙使是如何出来的?”他这么问,其实是想打探生死簿的下落。
羽衣不知道鬼王对生死簿仍未死心,便道:“我掉入暗河,得花妹相救。”一讲到花妹,心中有些黯然,但看到鬼王还在盯着自己,于是续道:“然后到了十八地狱,我们被牛头马面抓了,打入地狱。”粗略讲一番自己的经历,不过将忘川河底捞珠子的事给略过了,他答应了阴阳门主不可将珠子的事泄露出去,于是也省去了这一段。
鬼王听到生死簿被崔判官收走时,眉头微微一皱,可听到生死簿泄露出来的天机时,眼睛也一亮,可是羽衣并不识字,所以也不知道那天机是什么。鬼王有些怀疑,可看羽衣那么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却又不得不信。待听到六个翅膀的鸟人出现时,他瞪大了眼睛。不过“六丁阴神”的出现他并不惊讶,因为她们已经来过,只是只要他亮一样东西,不管是任何神,这些神都得乖乖走人。
得知生死簿并不在羽衣身上,鬼王脸上已挂满了寒霜,羽衣顿时只觉文王椅就像一副脚镣,重重拉着他。
鬼王冷冷笑道:“既然生死簿不在阁下的身上,你来我鬼王宫有何贵干?”
羽衣看着那霎那间变得冷淡的鬼王,文王椅脚下的雾气重重缠绕着他的双脚,让他如负千斤。也是鬼王并不知羽衣力大无穷,他看着羽衣坐在文王椅上沉静如水,也微微有些惊讶。
羽衣盯着鬼王,道:“我想找一个人,她叫苏云瑶。”
“苏云瑶?没听说过!”鬼王大殿上一个青面鬼叫道。
“大王,这个屠龙使能不能吃?”绿眼骷髅见鬼王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轻轻问道。可是这话听到羽衣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他扫了大殿一眼,大殿进深九丈、开间五丈,大鬼小鬼齐聚满满一堂,把自己剁成肉酱也不够每人吃一口的,虽说自己有不死之身,可要是进了人家的肚腹,自己还能不能活,真成一个问题。于是从文王椅上站了起来对绿眼骷髅道:“你想吃我?”说完顿时感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填溢胸间。也许人要壮胆,就必须拿出勇气走出第一步。
绿眼骷髅看着羽衣,见他笔直地站在文王椅面前盯着自己,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一身骷髅。羽衣冷冷地逼视着绿眼骷髅,再淡淡地说一遍道:“你,想吃本屠龙使?”在“屠龙使”三字上加重了语气。绿眼骷髅踉跄地后退一步,“噗”地一声跌在一个长舌鬼身上。他被吓倒了,是被“屠龙使”三个字吓倒的。屠龙使是天帝特封,不受任何限制。可屠龙使向来是传说中的人物,而如今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出言要吃他,绿眼骷髅吓得不轻。
羽衣见自己一言就吓到一个在地藏王面前都不卑不亢的绿眼骷髅,不由豪气顿生,转身对着鬼王,道:“鬼王阁下,本屠龙使从十八般地狱中安然回来,就是要知道苏云瑶的下落,还请你让她出来相见。”
鬼王眉头一皱,对青面鬼使了一个眼色。青面鬼会意,纵身一跃,跳到羽衣面前,道:“我们鬼王宫向来有个规矩,来鬼王宫的如若不是鬼,就要通过鬼殿三关。”
羽衣冷哼一声,道:“请划下道来!”
青面鬼,面青手长,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他双手一张,如老鹰抓小鸡一把抱住羽衣,手上用力勒紧。羽衣顿时感觉一股力气透体,像一座山直压背脊。羽衣冷眼盯着青面鬼,双手反拨青面鬼手臂,抓住青面鬼双臂,然后力贯双臂,大喝一声,道:“去!”
“砰”的一声,青面鬼被弹了开来,仰身摔跌在大殿上。鬼王心中大吃一惊,真没想到,数日不见,这屠龙使真当刮目相看。青面鬼的力气,在这鬼王宫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不够一回合就被这屠龙使翻倒。但他脸上不露声色,淡淡地道:“屠龙使果然不凡,轻而易举破了我鬼殿第二关。”话毕,空中突然跳出两个鬼童。羽衣见到这两个鬼童,才想起这是在阴间府见到的俩个鬼。
两个鬼一左一右对着羽衣的耳朵踢去,羽衣见状,伸手去格挡。可是双手刚举起来,俩个鬼童瞬间不见了人影。“砰”的一声,羽衣背部受袭。看羽衣反应如此缓慢,鬼王心中频频冷笑。
羽衣背上被击,强忍着一股剧痛站稳,意随心转,泥衣张开来,“噗噗”几声,二鬼童的攻击均打在泥衣上,而那泥衣丝毫无损。
鬼王张大了嘴,心中非常惊讶,他细细看着那件泥衣,就像发丝编织的衣服,一粒粒泥粉密密麻麻。他想起何龙君临走前的叮嘱:“如果屠龙使来了,就告诉他云娘娘的下落。”看来这何龙君早就知道屠龙使会找来,于是右手一摆,二鬼童退去。
鬼王笑对羽衣道:“屠龙使果然身手不凡,这第一关哪挡得住你!屠龙使身上的泥衣应该是厚德载物泥吧,这厚德载物泥水火不侵,金刚不坏,而且随心所幻,任意变形,使本王想起坤卦中有那么一句爻词——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看来,世有屠龙使,见龙在田,龙必困于野!”
羽衣看着鬼王,这鬼王阴晴不定,难以琢磨。什么“见龙在田,龙必困于野”羽衣也听不明白,不知这龙讲的是真龙,抑或是鬼王自己,或者还是他羽衣,总之他不明白这句话,但有一条,那就是有人会受困。
鬼王冷眼看着羽衣一脸的迷惑,笑兮兮地道:“屠龙使要找苏云瑶,本王恰恰知道她的下落!”
“她在哪?”羽衣急着相问,左脚跨前一步,竟将文王椅拖出一尺。看到这里,鬼王心中震惊,文王椅被拖着走,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鬼王盯着羽衣,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中涌上一个念头,出言道:“屠龙使莫急,本王只知道她的去处,只是本王有一件事需要屠龙使答应本王。”
“什么事?”羽衣问道。
“本王一直有个心愿,只要屠龙使愿意答应帮本王完成这个心愿,本王愿意直言相告苏云瑶的下落。”鬼王道。
羽衣盯着鬼王,沉吟着,这鬼王不是什么好鬼,他的心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云瑶的命运就在他手中,这如何是好?
鬼王看羽衣还在沉思,出言道:“不知对屠龙使来说,什么人对你是最重要的。”
“当然是云瑶!”羽衣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