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元说完了之后见没人答话,环视一圈,见自己身侧一个三十多岁的读书人对自己怒目而视,当即就立起眉毛开了口。
“你这厮若是认得此人,就速速回陛下的话,我虽不认得此人,但陛下这就要登基,乃是我大明的喜事,此人装疯卖傻,罪大恶极!”
“哼,此乃我大明文学博士方孝孺方先生,你既是举人,怎能不识得?”
那人在朱棣面前自然是不敢多说,毕竟方孝孺的装束的确跟气氛不怎么相符,但方孝孺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又当真是不可撼动的,所以简单的嘲讽王士元这个愣头青一下,他还是不怕的。
“方孝孺?倒是略有耳闻,但我十七岁考取举人,又非是他的功劳,那都是我自幼苦读之功,你如此推崇这位方先生,敢问他有何功名啊?”
王士元这话一问出口,那年长一些的举人当时就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方孝孺自幼聪慧,师从大儒宋濂,又数次得太祖皇帝召见,这都是事实,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没参加过科举,换言之没有功名,连个秀才都未曾取得。
王士元这么问,那已然是把这些心里推崇方孝孺的人的脸打的啪啪作响了。
朱棣只问出了一句就取得了这样的效果,他看着披麻戴孝的方孝孺虽已脸色铁青却拉不下脸来对一个十七八岁的举人进行反驳,心里倒是多了几分痛快。
本来方孝孺披麻戴孝的进宫已然把朱棣气的几乎动了杀心,但如今被王士元这么一说,朱棣倒是放松了不少,自己拉不下脸来跟方孝孺辩驳,但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举人,多半还是可以的。
“你……”
那年长的举人一方面是碍于朱棣在场,不好说的太过,另一方面是王士元说的的确是真的,方孝孺名声响彻整个大明不假,但着实是没有功名在身。
朱棣一看这情形,知道自己该加一把火了,要是他跟方孝孺在这武英殿内起了争执,盛怒之下杀了他,解气归解气,这名节却还是让方孝孺给得了去,这对于朱棣来说自然是下策。
要是王士元能替自己下场,把方孝孺给搞的下不来台,对于朱棣来说才是上策。
“先生可知朕为何把这些年轻举人都找到了武英殿?”
朱棣站在方孝孺的面前,背负这双手,居高临下的问道。
“哼,群臣对先皇忠贞不二,朝堂上已然没了可用之人,自然要找这些人等充数?”
方孝孺不屑跟王士元辩驳,朱棣的话他自然要答一答,却不想他这么一说,倒是正合了朱棣的心思。
“充数?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朱棣冷笑一声,手指的方向正是刚刚已经激起了众怒的王士元。
“陛下,我正是这金陵人士,王士元,建文三年中的举人!”
这是朱棣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跟王士元单独说话,他自然不敢怠慢,一个大礼,顺带着把自己介绍了一下。
“好,朕没记错的话,你是这些举人里最为年轻的,若非靖难,怕是三年之内,进士张榜也该有你的名号了,你……对朕可有怨恨啊?”
朱棣这么一问,倒是让王士元心里一惊,心说这尼玛不是该冲着方孝孺那货去了吗?我不是你手里的一杆枪吗,怎么先奔着我来了?
想归想,王士元却也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之前就算不知道朱棣的身份,当街被他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人家现在逗自己一下,不也再正常不过了?
“陛下,时也命也,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寒窗苦读,有本事,何愁不成事?”
论起口才,王士元自然不是这个时代的寻常年轻人可比的,他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倒是让朱棣又是微微一笑。
“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大气,朕倒是想问问你,这当今的大儒方先生,说尔等皆是滥竽充数之辈,你如何看?”
这显然是把王士元给当成了‘元芳’了,王士元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要是抓住了,不光能在朱棣这留下一个相当不错的印象,还能达到他内心深处的另外一个目的,而这个目的,也能让他日后在这南京城中厮混多一条路。
“陛下,这等言辞,就连辩驳都不用,我刚刚才说了,我等好歹也是举人,按照太祖皇帝的规矩,就算是直接入朝为官,那也是有名有实,而这方先生,也不知这名号是如何得来的,入朝为官不光与太祖皇帝的规矩不合,他若是当真有能耐,为何没辅佐建文帝抵抗了陛下的靖难,成王败寇,此乃是自古的规矩,明明败了,却没胆认,在陛下面前耍这等猴戏,不如直接砍了,一了百了!”
王士元这话,几乎就相当于是在骂方孝孺了,方孝孺就算是之前一直在隐忍,现如今也是忍受不住了。
“竖子!安敢如此?我方孝孺治学数十载,幸得先帝信任,如今奸贼当道,我不惧死,却也不容你如此放肆,尔等若是入朝为官,便是助纣为虐,愧对了尔等这些年的寒窗苦读!”
“哼,你在建文面前,也不过就是写写檄文罢了,朝政有哪一条是你所出?”
王士元的这几句话,直接就戳在了方孝孺的痛点之上,他这些年在读书人中名声远播,但真正在朱允炆的朝中说了算的,却还是黄子澄和齐泰这等人,他所起的作用,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方孝孺指着王士元,心里头还在组织语言,被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举人给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对于他显然是奇耻大辱。
但王士元可不想再给他机会了,最后在这武英殿演变成骂街的话,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陛下,想来这笔墨,也是让他写登基的诏书吧,依我之见,就算是他写出来了,也未必能有我等写的好,不过是写陈词滥调罢了,不用也罢!”
王士元这么一说,身后的一干举人心里又是把他骂了一遍,心说你乐意写自己写,何必带上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