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京都各大书坊便全都下架了《长生殿》一书,并且都老实的奉上了罚银,京都百姓若是想要买这本掀起短暂热潮的《长生殿》,只能选择去寻宝斋。
这直接使得寻宝斋门前的一整段街道,都变得拥挤异常,车马难行。
诸葛飞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情了,今天是五月二十九,距离成亲的日子屈指可数,那天要请什么人,摆什么酒菜,他都要亲自经手。
还有一件事情,也需要尽快的提上日程,
在六月初九之前,他总得招一些丫鬟下人进府,这件事情,一天也拖不得了。
下人们不用太过费心,让岳老六挑几个手脚勤快点儿,机灵点儿的弟子,平日里也就是看看门跑跑腿之类的,比做乞丐要好多了。
丫鬟是要进内宅服侍的,品性就很重要,诸葛飞决定亲自挑选。
晚晴又被岳母大人叫去了,他刚才还看到二婶和小靓以及兰儿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自打知道了兰儿的事情,二婶对兰儿不比陈诺然对她差!想找个人陪他去看丫鬟,也只能找黑丝了。
赵芳寻正坐在亭子里发呆,诸葛飞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像昨天她看自己一样看着她。
黑丝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诸葛飞反问道:“那你昨天看我干什么?”
赵灵燕想到她昨天居然看着这家伙的时候有些走神儿,看的久了居然有种亲上去的冲动,脸色便不由的一红。
诸葛飞诧异道:“你脸红什么?”
赵灵燕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自己的脸想红就红,想白就白,你管得着吗?”
好在诸葛飞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莫名其妙,说道:“我打算去招几个丫鬟,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
诸葛飞点了点头,说道:“哦,那我去找林姑娘,她对这京都更熟悉一些......”
赵灵燕最终还是决定和他一起去,原因是她的宅子也需要买几个丫鬟....
其实她买宅子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就她一个人,和他们住在一起就行了,非要买宅子买丫鬟,真是钱多的没处花。
走出门便遇到了襄王,他非要一起跟去,诸葛飞也便随他去了。
襄王跟在他的身后,问道:“先生,你成亲那天我能来吗?”
诸葛飞无所谓道:“你要是能出宫的话就来吧。”
“哦,晚上父皇不让我出宫的。”
襄王想了想,说道:“那先生给我留一份饭菜吧,我第二天早上再过来吃......”
在夏国,人口不能贩卖,却能买卖。
人贩子如果被抓到,肯定是活不成了,但若是奴籍之人,又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只需一张卖身契,这种交易就能得到官府的保护。
买丫鬟需要先到牙行找牙婆,诸葛飞还未走进牙行,便看到相邻的街角站了不少人,襄王指了指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女,问道:“先生,她们的头上为什么都插着一根稻草?”
诸葛飞看了看街角的几个女孩子,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头上皆是插着一根稻草。
诸葛飞目光在那些女孩子的脸上一一扫过,她们表情呆滞迷惘,又带有一丝恐惧。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解释道:“这稻草叫“草标”,草标插在东西上,表示这件东西可以售卖。”
襄王不解道:“可是她们是人啊,人怎么能和东西一样买卖?”
纵使襄王称他一声“先生”,诸葛飞也无法对他解释这个问题。
他们在原地站了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有一名粗布衣衫的妇人走过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公子,要买丫头吗,只要十两银子,比牙行里面便宜了一半呢!”
见到这妇人走过来,墙角又有不少人围过来。
“公子,我家的丫头聪明伶俐,会洗衣做饭,只要九两银子就可以了!”
“公子公子,看看我们家的,我们家的只要八两!”
“七两,公子只要给我们七两,这丫头你马上带走!”
......
“走开,走开,都走开!”
一道衣衫稍微亮丽了一些的妇人从外面挤进来,看着诸葛飞,微笑说道:“公子是来买丫鬟的吧,我是这里的牙婆,公子里面请,外面这些小丫头片子虽然便宜,但都是没有经过调教的,买回去还要花心思教规矩,不划算,我们这里可有的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懂规矩,知礼数,公子可以随便挑......”
“我全买了!”
诸葛飞还没有说话,耳边便传来一道声音。
一袭黑丝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在那些人眼前晃了晃,说道:“你们先去县衙,我一会就过去!”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人群发出一阵哗然之声,那些妇人将女孩子们头上的稻草丢在一边,拉着她们,快步向县衙的方向走去,卖身契是需要在县衙开具的。
那牙婆看了看赵灵燕,又看着诸葛飞,抿了抿嘴唇,喃喃道:“公子......”
“算了吧。”诸葛飞挥了挥手,和赵灵燕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大户人家教出来的丫鬟固然懂事,不用再重新教规矩,但谁让他们心地善良的赵女侠动了恻隐之心呢?
她虽然高傲了一点,暴力了一点,冲动了一点,傻白了一点,但心地却一如既往的善良,本质上还是那个惹人爱的黑丝。
襄王跟在诸葛飞的身后,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胖乎乎的圆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思索之色。
赵灵燕从外面带回来了九名女孩子。
她们最大的十四岁,比菊儿还小一岁,最小的只有七八岁,若是在后世,便是妥妥的雇佣童工。
但在这个时代,十四岁已经不小了,虽说十四岁出嫁的女孩子并不多,但已经十八岁的赵芳寻,绝对算是大姑娘了,过了二十岁生日的林青黛,那便是绝对的老姑娘了。
那些孩子的父母,交了卖身契之后,有的面带爱怜悲苦的和她们说了几句话,有的人拿了银子便走,一步也不愿意多留。
九名女孩子无论大小,都怯怯的站在原地,低头捏着衣角,赵灵燕看着她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诸葛飞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并不意外。
她向来都是没有计划的凭冲动做事,看这些孩子可怜,便将她们买回来,但买回来之后,也不能让他们自生自灭,若是让她们回去,怕是过几天又会看到她们的头上插着稻草站在街头。
诸葛飞看着她,说道:“去把菊儿叫来吧。”
菊儿虽然傻了点笨了点,但却是目前家里的大丫鬟,来京都后的一切杂事,其实都是她安排的。这么一想,还挺想梅儿和竹儿了呢,那俩一直在诸城照顾赵老爷呢。
还有来福和化安,以后的话,除了丐帮弟子,家里也许会招男佣的吧。
诸葛飞收回思绪道:“你们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我再告诉你们平日里应该做什么。”
作为大丫鬟,菊儿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带着那些女孩子洗澡换衣服,又为她们安排了房间,将打扫服侍的活一个个的安排下去,两个年纪小一点儿的,没有具体的安排,让她们打打下手就好。
萧萧站在诸葛飞身旁,看着院子里忽然多出来的人影,有些紧张的握着他的手,目光却依然在那些女孩子身上。
她其实已经十三岁了,但看起来,比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子还要瘦弱一些,心灵很大程度上也是封闭的,院子里多上一些同龄人,希望可以让她慢慢打开心扉。
菊儿走到赵灵燕身边,问道:“小姐,这些小丫鬟是你买的吗?”
赵灵燕瞥了她一眼,问道:“是我买的,怎么了?”
“可是小姐为什么不买那些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呢,可以省下很多事情呢。”
她看着赵灵燕,挠了挠脑袋,说道:“小姐平时都不让我们伺候,一下子还买这么多,我们可以让梅儿姐来京都啊,我都想她和竹儿了......”
诸葛飞牵着萧萧的手,说道:“走,我们去找小靓和兰儿姐姐。”
“我也想她们了,可是她们还要照顾我爹啊,也不知道我爹他有没有想我......”
......
皇宫。
夏皇批阅完奏章,小憩片刻,便有小宦官上前通报,襄王来了。
夏皇从榻上起来,说道:“让仁儿进来吧。”
赵匡仁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说道:“父皇,我做了麻辣香锅,你要尝尝吗?”
夏皇面色一变,重新躺回床上,说道:“父皇现在不饿,仁儿自己吃吧。”
“那仁儿给父皇留一些。”
襄王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只碗,分了一半之后,这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夏皇靠在床榻上,看着他,问道:“仁儿为什么这么喜欢下厨?”
赵匡仁嘴里塞着东西,含糊说道:“因为仁儿想做好吃的给父皇和母妃吃。”
夏皇看着他,笑问道:“不是想给你的王家妹妹?”
襄王夹菜的动作一顿。
夏皇笑了笑,说道:“仁儿要是喜欢王丞相家的小姑娘,过两年父皇就把她许配你给做王妃,好不好?”
赵匡仁怔了怔,随后便摇头说道:“仁儿谢谢父皇,可是仁儿不要赐婚。”
“为什么?”
夏皇诧异道:“你不是最喜欢王家妹妹了吗?”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
襄王小声说了一句,抬起头,不再说这件事情,想了想,说道:“父皇,我今天在街上,看到很多东西上面插着稻草,先生说,插上稻草,就是可以卖的意思。”
夏皇点了点头,说道:“百姓们会把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摆到街上,给上面插上稻草,别人就知道这件东西是拿出来卖的。”
“可是我还看到很多小孩子的头上也被插着稻草。”
襄王抬起头,疑惑的问道:“小孩子不是暂时用不到啊,她们的爹娘为什么要卖她们?”
夏皇解释道:“可能他们的家里吃不起饭,把孩子卖到大户人家,一家人就能活命。”
襄王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又问道:“饿肚子很难受的,为什么会有人连饭都不起呢?”
夏皇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作为一国之君,他的百姓,他的子民因为吃不起饭卖儿卖女,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襄王抬头看着他,说道:“父皇,她们好可怜,她们的爹娘为了几两银子就不要她们了,我们能不能帮帮她们?你是皇帝,你一定能帮到他们的!”
“仁儿,这些事情,你...还不懂......”
夏皇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愿所有的百姓都丰衣足食,但天下的穷苦百姓何其之多,便是倾尽国库,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他摸了摸襄王的脑袋,站起身,吩咐道:“从明日起,令户部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以襄王的名义,建粥棚施粥,每日午时,施粥一个时辰,持续一月。”
林枢看了看襄王,微微一笑,说道:“遵旨。”
......
二叔和二婶都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当初在诸城的时候,手上便攒了不少钱,再加上诸葛飞给他们的,在京都买了宅子,还剩下不少,这两天也都在外面奔走,想着盘下一间店面,继续做老本行。
诸葛飞对此是大力支持的,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吃过小笼包老酸奶了。
他带着萧萧过来的时候,半路就被老乞丐拦住,说是她的练功时间到了,诸葛飞只好自己过来。
小靓很难得的没有忙碌,诸葛飞走进院中,兰儿陪着她正坐在石凳上发呆。
诸葛飞走到二人的身后,从身后抱着二人,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姑爷,你来了”兰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大宝哥,你来了。”
诸葛靓也吓了一跳,发现是他之后,脸色一红,忙要挣脱开,诸葛飞却抱的更紧,说道:“马上就都是我的人了,还叫我姑爷?还大宝哥?”
“你不是嫌人家小吗?还马上就是你的人了,不害臊”小丫头说着就挣脱了他的魔爪,躲在旁边笑了起来。
兰儿这么一说,诸葛飞老脸一红。
诸葛靓的俏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小声道:“不要这样,王姐姐,王姐姐在呢......”
诸葛飞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笑道:“还想骗我!”
“小靓妹妹可没骗你。”
王映月从房间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说道:“夫君趁我不在,又欺负小靓和兰儿妹妹......”
“什么叫趁你不在?”
诸葛飞一只手揽着诸葛靓,一只手揽着她,说道:“你在的时候,我连你们三个一起欺负......”
片刻后,他坐在石凳上,王晚晴和诸葛靓分别靠在他的两边肩膀。兰儿站在他的身后捶肩......
美人在怀,这一刻,诸葛飞再一次觉得,老天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也不完全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另一个世界的他,早已没有了至亲之人,但这里,却有他爱的人,以及爱他的人。
他抬头望着天空,记忆随着思绪翻动,那里有一道身影,从模糊到清晰。
诸葛飞看着那铭刻在记忆深处,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面容,小声道:“妈,您看到了吗?”
曹府。
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对面前的年轻女子微微行礼,问道:“不知华容郡主这次来,所为何事?”
华容郡主偏过头,和曹程程目光对视一眼,说道:“曹夫人,实不相瞒,母妃前两日来了京都,想着和小彤姑姑有好多年没见了,便让我过来,请小彤姑姑到家里一叙。”
那妇人想了想,看着曹程程,说道:“既然是王妃的要求,忘忧,你去问问你小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