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辽州城的时间,要比诸葛飞预想的长了一点,他们并没有在天黑之前赶到,抵达辽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以后。
辽州城内早已宵禁,但城门口处,却依旧有不少人聚集。
车队行进到城墙之下,便有一人走出来,高声说道:“辽州刺史,恭候公主大驾多时......”
诸葛飞翻身下马,辽州刺史走上前,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送婚使诸葛大人了吧?”
诸葛飞点了点头,说道:“一路奔波,公主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城吧。”
辽州刺史点了点头,说道:“驿站早已让人收拾好了,恭迎公主殿下入城......”
入城之时已是深夜,将随行的使团安顿进驿站之后,辽州官员便纷纷散去。
驿站周围,除了有马化云的人马之外,还有辽州刺史派来的守卫,即便如此,马化云也没有松懈。
燕国的情形他们一点儿也不熟悉,诸葛飞和老孙就住在赵曼柔的隔壁,万一有事,可以立刻赶到。
虽然奔波了一路,但到了燕国,诸葛飞却没有什么睡意。
他坐在院子里,倒了一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饮。
平日里他其实很少饮酒,今夜月亮正圆,忽而来了兴致,让随行的厨子做了几道小菜,举杯相邀与名月。
出门已有两月有余,不知道小靓晚晴她们怎么样了,萧萧的武功进境如何,林青黛一个人能不能睡着,赵芳寻的思春症有没有好一点......
距离燕国都城倒是越来越近了,到时候怕是会吓李雪姬一跳,虽然很想念小靓晚晴,但也期待着和她的再次相见,一颗心的悸动,需要一壶酒的慰藉。
诸葛飞仰头闷了一口酒,问道:“屁股又痒了吗?”
一道从他身后鬼鬼祟祟接近的身影顿时泄了气,接下来便大摇大摆的坐在他的对面,抱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又伸出手,从盘中捏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随意的抹了抹嘴,准备再捏第二下的时候,被诸葛飞一筷子抽在手背上,于是便飞快的收回手,使劲的吹着手背,对诸葛飞怒目而视。
诸葛飞提醒她道:“不要忘了你是俘虏。”
她趁着诸葛飞不注意,又用手抓了一把菜,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碰到这种无赖,诸葛飞也没办法,给她取了一双筷子,拓跋菁将之攥在手里,看着他,问道:“怎么用?”
诸葛飞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不仅教她汉语,还要教她用筷子,在语言上颇具天赋的小蛮妞却唯独学不会筷子,愤怒的将之扔在地上,继续用手抓着吃。
诸葛飞看着她问道:“洗手了吗?”
她一边抓菜,一边看着诸葛飞,问道:“洗什么手?”
诸葛飞放下筷子,拎起酒壶的时候,想起她抱着酒壶咕咚咕咚猛灌的样子,将酒壶也放下了。
和这小蛮妞相比,连在诸葛飞心目中最野蛮的赵灵燕也忽然变成了懂礼貌讲卫生的淑女。
看着她一边吃,一边用袖口抹嘴,油乎乎的爪子还时不时的在身上抹一抹,诸葛飞顿时食欲全无,闻到身边一股奇怪的味道,问道:“你有多久没洗澡了?”
拓跋菁对诸葛飞的下酒菜很感兴趣,随口道:“一个月前洗的......”
她看着诸葛飞点在她肩头的手,身体不能动,只能用目光瞪着他,大怒道:“你想干什么!”
诸葛飞走到院外,对一名守卫道:“去叫两个宫女过来。”
他能允许小蛮妞和他同桌吃饭,却忍受不了小脏妞整天在他身边跑来跑去,诸葛飞点了她的穴道,将她身上穿的的衣服全都扔了,再让两名宫女帮她彻彻底底的洗个澡。
房间里面杀猪一般的叫声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诸葛飞坐在院子里,有些头疼的堵住了耳朵。
院外,两名守卫站在门口,互相看了一眼,表情惊惧,以及佩服。
“是谁说诸葛大人只有半刻钟不到的?”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吧!”
......
讲卫生是好习惯,不分民族,对自己对别人都好,诸葛飞决定帮她养成每天洗澡的好习惯,下次再直接用手抓饭,就先饿她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面杀猪一般的声音没有了,拓跋菁穿着赵曼柔的衣服,披头散发,光着脚从房间里面跑出来,死死的瞪着诸葛飞,大声道:“我要杀了你!”
她的头发没有再扎成一条条的小辫,而是完全的披散开来,身上的毛皮衣服也换成了上等的丝绸裙装,虽然看着诸葛飞的表情很凶狠,但却一点了没有了先前的邋遢样子。
诸葛飞在心中暗道,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小蛮妞洗个澡换身衣服之后,居然就华丽的升级成了小美妞!
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拓跋菁赤着脚站在诸葛飞对面,就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大声道:“我要杀了你!”
不过就是强迫她洗香香了而已,有没做别的,且也是让宫女伺候着的,他并未上手好吧?诸葛飞不明白她的怨气来自哪里,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现在不动手的话,我就要去睡觉了。”
“我要杀了你!”拓跋菁看着诸葛飞,只说话不动手。
瞪了诸葛飞一会儿,她才大声问道:“我的衣服呢!”
诸葛飞道:“烧了。”
她胸口起伏了几下,咬牙道:“我要杀了你!”
诸葛飞不理会她了,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一个人饮酒赏月的兴致全被她糟蹋没了,现在有些困。
两名已经全部湿身的宫女站在房门口,忐忑的说道:“大人,这姑娘一直不愿意洗......”
诸葛飞看了看她们,说道:“行了,辛苦你们了,赶快换身衣服回去休息吧。”
两名宫女离开之后,诸葛飞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洗漱之后,便上床睡下。
他还真不相信会有不爱干净不爱美的女人,浑身臭烘烘的就连自己都受不了,一次不行,多来几次她定能喜欢上这个调调了。
空无一人的院中,拓跋菁看着诸葛飞紧闭的房门,双拳紧握,险些咬碎银牙,最终也只是跺了跺脚,随后便因为被一块石头硌到而疼得龇牙咧嘴,一蹦一蹦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重新洗了脚,她坐在床边,抬起双臂闻了闻,闻到的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表情一怔,以前洗澡的时候,也都是随便跳进去泡泡,从来没有在浴桶里放过花瓣,除了花瓣以外,刚才的那两位宫女,好像还放了很多香香的东西,让她现在整个人都变的香香的。
身上穿着的夏人衣服,软软的滑滑的,衣服上也有香味,她以前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好像真的比她的衣服舒服多了。
她看了看床上的一堆衣服,将之全部抱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夏人的地方,果然有很多她们草原上没有的好东西,就是夏人都太奸诈狡猾了,尤其是夏人男人,长得越好看就越狡猾!
不过,这些漂亮衣服看起来还不错,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件一件的试起来......
诸葛飞躺在床上,已经快要入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重重的拍门声。
他以为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猛地从床上翻起来,手中已经随手握住了一杆枪,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拓跋菁站在门口。
他愣愣的看着她,没好气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干什么!”
拓跋菁将一件衣服塞进诸葛飞手里,疑惑的问道:“这件衣服怎么穿?”
诸葛飞看着手中的粉色肚兜,再抬头看了看她,将肚兜还给她,说道:“我明天让人教你。”
“不行!”拓跋菁重新将肚兜塞给他,说道:“我现在就要学。”
“别忘了你还是俘虏,有点觉悟好不好?”
诸葛飞提醒了她一句,便要重新关上门。
“昨天明明是我自己要留下的!”
她不仅没有作为一个俘虏的觉悟,还没有作为一个女人的觉悟,有哪个女子会大半夜的真空跑出来,问一个男人肚兜怎么穿?
她堵在门口,诸葛飞睡不了觉,于是走进屋内,取出纸笔,给她画了一幅肚兜怎么穿的示意图。
拓跋菁站在身旁,看懂了之后,一把抢过来,羞红着脸,大声道:“无耻之徒!”
好在她骂了一句就自己跑了,诸葛飞打了个哈欠,关上门,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隔壁的院子,某处房间。
赵曼柔看着两名宫女,问道:“那小蛮子长得好看吗?”
一名宫女道:“回公主,她就是脏了点,邋遢了点,一点儿都不像咱们女子,不过洗干净了,看着还挺水灵的。”
赵曼柔皱了皱眉头,问道:“有我水灵吗?”
“自然是没有的。”
那宫女立刻说道:“奴婢见过的女子中,就属殿下最漂亮了。”
“可是他们住在一起啊......”
赵曼柔单手托着下巴,喃喃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能让那个小蛮子抢了先......”
......
可能是初到异国,还不太适应,诸葛飞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满天飞舞的粉色肚兜
这让他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有些不太好,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感觉好多了。
取出自制的牙刷,沾了精盐,站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拓跋菁走过来,用手指沾了沾他放在盒子里的盐,放在嘴里尝了尝,震惊道:“你在干什么?”
诸葛飞漱了漱口,看着她问道:“你们不刷牙吗?”
她们应该不可能不刷牙,小蛮妞虽然皮肤黑了点,但牙齿却格外的白。
“我们用树枝。
”她看着诸葛飞,指了指放盐的盒子,说道:“这些上等盐,在我们那里,都能换一头羊了!”
盐铁向来是国家高度控制的物资,也是草原稀缺的东西,有不少商人,便是靠着偷偷去草原上贩盐发家的,但在夏燕两国,虽然盐铁管控的严,但贫民也是能吃得起盐的。
诸葛飞将盒子收起来,说道:“你要是想要,等放你走的时候,送你一些。”
拓跋菁对于诸葛飞的浪费行为耿耿于怀,回到自己的房间生闷气。
诸葛飞洗漱完毕,便有人上前来报,辽州刺史、司马求见。
辽州刺史走进房间,对诸葛飞拱了拱手,说道:“诸葛大人,真是久仰大名了。”
诸葛飞摆了摆手,说道:“无名小卒,谈何久仰,刺史大人客气了。”
辽州刺史看着他,笑道:“若是连三元状元都是无名小卒,那我们又算是什么?”
诸葛飞有些诧异,连幽州刺史都不知道他中状元的事情,辽州更是远在燕国,这位辽州刺史居然听过他?
“我可不仅知道诸葛大人是三元状元,还知道诸葛大人对促成夏燕两国联盟一事,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暗中扶持那茶苛和锡勒两部,牵制达尔罕部的崛起,也是诸葛大人的主意。”他看着诸葛飞,说道:“诸葛大人的名声,可不止在夏国,在我大燕......”
“都是外界夸大了”
诸葛飞虽然话语客气,但辽州刺史居然对他的事情这么清楚,依然让他意外不已。
辽州刺史客套一番之后,才看着他,说道:“我已派人将贵国使臣到来的消息快马送往了京都,想必要不了多久,朝廷便会派迎亲使过来,公主殿下一路劳顿,可先在辽州休息几日。”
其实他们一路上也没少休息,要是每到一州便要休息几日,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大燕京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诸葛飞看着辽州刺史,说道:“还是不用了,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早些完成使命,也能早些回去交差。”
“那可真是遗憾。”
辽州刺史摇了摇头,随后便笑道:“不过,本官和辽州的同僚为贵国使团准备了洗尘宴,就在今晚,诸葛大人可一定要赏脸啊。”
诸葛飞想了想,便点头道:“麻烦刺史大人了。”
辽州刺史笑道:“不麻烦,这是我们燕国的待客之道,要是怠慢了贵宾,想来朝廷也会怪罪的......”
确定好了洗尘宴的事情,辽州刺史和州官司马便起身告辞。
诸葛飞走出房门,看到拓跋菁站在门口,胸口起伏不已,满面怒容,像一只愤怒的小老虎。
她死死的盯着诸葛飞,一字一顿道:“原-来-是-你!”
两年多以前,达尔罕部从草原上崛起,一统周边各部,无人可挡,即便是同为大部的那茶苛和锡勒两部联合起来,也不是达尔罕部的对手。
而在半年之前,草原上的局面忽然发生了改变。
那茶苛和锡勒两部莫名的崛起,不仅拥有了充足的粮食,还有了足以抵抗达尔罕部的兵器,他们笼络了其他的中小部族,生生的遏制住了达尔罕部崛起的强烈势头。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便是因为夏燕两国在背后扶持那茶苛和锡勒两部,卖给他们平日里不会在草原出售的盐铁及兵器,他们的目的,便是引起草原内斗,阻止鞑虏一族的统一。
而想出这个计谋,使得他们达尔罕部从一无可挡变的生存维艰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的面前。
诸葛飞目光望向对面,对面的女子双拳紧握,银牙紧咬,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像是要将他整个吞下去一样。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夏国人,但他的家在夏国,家人朋友都在夏国,所以他的立场也在夏国。
拓跋菁是草原上的小野马,生在达尔罕部,她的立场在草原,在达尔罕部,这也无可厚非。
两人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没有对错。
诸葛飞看着她,问道:“所以你又要杀了我?”
“你是草原人,我是夏国人,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只问初心,不问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