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府。
李雪姬走进一处堂中,誉王抬头看了看她,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过来吃饭吧。”
李雪姬走上前,说道:“父王和母妃吃吧,我在外面吃过了。”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后天的迎亲宴,我陪父王一起去吧。”
誉王神色一动,立刻摇头道:“不用了,你不想去就不要勉强。”
“我在身边,也能保证父王的安全。”
李雪姬看着他,说道:“若是又像今日这样,父王独自一人时遇到刺客,便不好了。”
誉王妃面色一变,问道:“什么,王爷今天又遇到刺客了,护卫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是王爷一个人?”
誉王隐晦的看了李雪姬一眼,才急忙解释道:“几个小蟊贼而已,不碍事......”
誉王妃看着他,说道:“以后要想去什么地方,就算是不带护卫,也要让澜澜跟着......”
誉王看着她,无奈道:“知道了......”
安抚了王妃片刻,他的目光才望向外面,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心澜她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誉王妃诧异道:“王爷也这么觉得?”
誉王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喃喃道:“她昨天还说不去迎亲宴,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
誉王妃皱眉道:“她今晚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换了一身衣服。”
誉王点头道:“她这身衣服好久没见穿过了!”
誉王妃想了想,说道:“她还莫名其妙的让我替她为大雷音寺捐一千两香火钱,她以前明明不信这些的。”
誉王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问道:“王府今天有没有放什么人进来?”
誉王妃想了想,摇头道:“今天没有客人。”
誉王脸上的表情有些后悔,说道:“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让她去夏国的!”
誉王妃一脸的疑惑,问道:“这和她去夏国有什么关系?”
誉王没有回答,眉头微蹙,想了想之后,说道:“从明天起,王府周围的防卫再加一倍!”
说到防卫,誉王妃才看着他,皱眉问道:“闺女刚才说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誉王一时语滞,看到她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只好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为她讲述了一遍。
“这京中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
誉王妃看着他,肃然道:“以后不许你自己一个人出去!”
誉王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誉王妃又道:“若是有机会,要好好谢谢那位年轻人,要不然,可能我和女儿今天便见不到你了。”
誉王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誉王妃沉默了片刻,才抓着他的手,说道:“好好的当一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当什么摄政王,太子如此恨你,若是等他上位,我们焉有好日子过?”
“放心吧。”
誉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和澜澜受委屈的。”
许久之后,他才走出房间,一道久候在门外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小声道:“王爷,达尔罕部的使者,和太子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太子已经有所行动了。”
誉王背着手,目光望着远处,说道:“那便看看他打算怎么行动吧。”
那人影站在誉王身后,抬头看到前方的身影,那身影并不怎么高大,但在他眼中,却仿佛是一位高如山岳的巨人。
事实上,在他面前的,也的确是一位巨人,只需他一句话,立刻就能成为这燕国的天。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无数人在等着他这句话,可是至今都没有等到。
未央宫。
诸葛飞和李雪姬分别,已经临近宵禁,回到未央宫时,最后一遍净街鼓已经敲响。
“诸葛大人。”
门口的守卫躬身行礼,他点头示意之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看到在房内徘徊的一道身影,诧异道:“公主,你怎么还没休息?”
“你回来了。”
赵曼柔见他进来,有些高兴的走过来,将放在桌上的几块糕点递给他,说道:“你尝尝这个,这是燕国的糕点,很好吃的,你下午不在,我给你留了一半。”
她直接伸手喂过来一块,诸葛飞有些怔怔的张开嘴,赵曼柔将糕点送到他的嘴里,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诸葛飞点了点头,说道:“好吃。”
“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的。”
她一笑,眼睛便弯了起来,高兴道:“明天我让他们多做点,给你也送一份过来。”
女孩子的心思果然难猜,一年不见,郡主殿下只是带他吃了一碗面,公主在他房间等到这么晚,也只是为了让他尝尝燕国的糕点。
送赵曼柔回去睡觉,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诸葛飞将房门关上,倒了杯茶,坐在桌前。
虽说他这两天看似挺闲的,但其实并没有那么闲。
形势没有明确之前,赵曼柔的事情怎么解决,李雪姬的事情怎么解决,都还没有一个确定的计划,而燕国的形势,也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夏皇交给他的差事,并不是送婚求亲这么简单。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打开。
信封之上什么都没有写,信封内有一张纸笺,纸笺上只有两个字。
誉王。
这是临行之前,宋世美送给他的。
非常简单的两个字,却极具分量,燕国当今之乱局,其实就是源自太子和誉王。
虽然太子是储君,但誉王也不是其他的闲散王爷,他是摄政王,在朝中威名赫赫,百官信服,民间和朝堂,言论誉王取代太子的话语层出不穷。
换做任何人是太子,在这样的压力下,怕是觉都睡不安稳,恨不得先除誉王而后快。
而誉王即便是没有问鼎之心,但有些事情必然身不由己,太子若是登位,怎么会容忍一个王爷骑在他的头上,誉王一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这些事情尚未明晰之前,夏国使臣和草原使者又来了燕国,可谓是乱上加乱,这种情况下,聪明人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是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先露出破绽。
如果诸葛飞所料不错,小蛮妞她们一行人,应该就是来自草原的使者了,挺大一个部族,一千匹马就想做聘礼娶人家郡主,即便是没有人搭理他们,也成功的将燕国这一潭水给搅浑了。
某处驿馆。
一名汉子叽里呱啦的大声吵嚷:“凭什么夏国人住大园子,我们就只能住小驿馆,我草原的勇士,早晚要踏平这里......”
“闭嘴。”
中年女子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便闭上嘴巴。
拓跋菁走到那女子身前,问道:“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帮燕国太子,外面都说他是个大草包......”
中年女子看着她,说道:“草包当皇帝,总比誉王当皇帝要好的多,他虽然是个废物,但也是个有用的废物,一旦誉王当上了皇帝,我们草原便危险了。”
拓跋菁想了想之后,吐了吐舌头,暗道夏人真的狡猾,那个家伙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他们想到的事情,她根本想不到。
她想了想,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中年女子站起身,说道:“等着看吧。”
......
昨晚便和李雪姬定下了今日之约,诸葛飞吃过午饭,便从未央宫出发。
从未央宫到誉王府,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听说了吗,太子早上遇刺了!”
“什么,真的假的?”
“我亲眼看到的事情,还能有假,就在街头,连弓箭手都用上了,太子的护卫死伤了好几个,要不是他们拼死相救,太子怕是就不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京都街头行刺太子!”
“这个可不好说”
......
听到路边小摊上两人议论的声音,诸葛飞脚步一顿,目光望过去。
茶摊上,一人神神秘秘的说道:“还能有谁,你想想,太子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另一人想了想,喃喃道:“难道是......,可惜了可惜了,太子要是遇刺身亡,王爷不就能当皇......”
“小点声小点声,被人听到了,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诸葛飞也怔在原地,太子居然早上遇刺,还受了伤,这燕国京都的治安,当真差到了这种地步?
可惜他受的只是轻伤,要不然现在就可以回未央宫,收拾收拾东西,带着赵嘤嘤打道回国了。
不过也不用气馁,这次受的是轻伤,下次可能就不一定了,赵嘤嘤抢夺计划,未必就没有兵不血刃不战而胜的可能。
他走到誉王府附近,绕到昨天跳墙的位置,正打算翻进去时,不由的一怔。
围墙之下,一列卫兵守在那里,虎视眈眈的扫视着周围,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进去的。
诸葛飞只是走近了一些,便有数道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
一名守卫上前一步,沉声道:“干什么的?”
“路过,路过。”
诸葛飞回了一句,便向前方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脚步,看着墙内的方向,小声喊道:“布谷,布谷......”
如果她熟读《梁祝》《牡丹亭》这两本书,就知道这句暗号的意思。
事实没有让他失望,他声音落下,便有身影从墙内飞出来。
看着郡主和那名年轻人逐渐远去,一名护卫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快,快去告诉王爷,郡主和一个男人跑了!”
“啪!”
誉王一巴掌拍在桌上,生气道:“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怎么了?”
誉王妃看着他,目光中闪过疑色,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事。”
誉王摇了摇头,说道:“朝中出了些事情,我现在要去处理。”
他大步的走出门外,有人上前道:“王爷,太子遇刺一事,事有蹊跷,要不要让人查查。”
“居然学会用苦肉计,也算是长本事了。”
誉王挥了挥手,说道:“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去折腾吧。”
他看着那人,说道:“你带人去将郡主找回来,将和她在一起的人也一起带回来。”
那人拱了拱手,说道:“是!”
太子府。
燕国太子头上缠着纱布,躺在床上,身边有侍女将洗好的草莓送进他的嘴里。
一名年轻人从门外走进来,走到床前,对两名侍女挥了挥手,两人立刻起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年轻人目光望向太子,恭敬说道:“殿下,消息已经让人放出去了,您遇刺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他们怎么说?”
年轻人道:“殿下这一招苦肉计实在是妙,京中只有太子和摄政王,这口黑锅,就算是摄政王不愿意背,也得背着。”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他不是有名望吗,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解释。”
年轻人笑道:“若是誉王不解释,百姓便会以为他默认此事,若是他强行解释,人们也会以为他是欲盖弥彰,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殿下会自己刺杀自己......”
太子挥了挥手,说道:“行了,给我随时盯着外边的动向,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刻向我禀报!”
夏国和草原的使者抵达京都不久,还未引起足够的热议,便被一件事情彻底的盖过。
太子的车驾在街头遇刺,死伤了几名侍卫,连太子自己都受了轻伤。
这可谓是京都近年来发生的头等大案,当今皇帝病重,太子作为储君,也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朝局定当大乱,因此,案情一出,便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京兆府衙和刑部在第一时间便着手调查。
京兆府衙。
几具尸体摆在堂内,皆是此次太子府伤亡的侍卫,衙门内的捕快早已倾巢而出。
京兆府尹在堂内踱着步子,一脸疑色,看了看这些尸体,喃喃道:“难道王爷准备起事?”
一人匆匆的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这地上的几具尸体,急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兆尹看着刑部尚书,说道:“我还正想问你呢,难道是王爷那边......”
“没有人告诉我,这也不像是王爷的手段。”
刑部尚书摇了摇头,说道:“你我都清楚,王爷要是有意,早就可以坐拥天下,何必等到今日行如此下作手段?”
京兆尹摇了摇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太医院中,便有一位本官的至交,他前两日才透露给我一个消息。”
刑部尚书目光一动,问道:“什么消息?”
京兆尹上前一步,压着声音说道:“陛下的身体,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刑部尚书面色骤变,“当真?”
京兆尹摇了摇头,说道:“若不是陛下服用了几服续命的良药,怕是也撑不到现在,是药三分毒,那几服药的药效过后,便是神仙也难救了啊。”
刑部尚书望向门外,天空晴朗无云,但在他眼中,看到的仿佛是卷集的乌云,越压越低,久久不散。
他长叹口气,说道:“山雨欲来,说不得便是天塌地陷,你我究竟该如何自处?”
京兆尹握拳道:“草原有强敌窥伺,夏国与我们名虽联盟,实则互相猜忌防范,燕国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满殿朝臣,天下百姓,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今日的燕国毁于一旦?”
刑部尚书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太子不废,大燕则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