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承平近三百年的盛世,一心只想剿灭流贼,朝廷中的大臣大都不见民间情形,洪总督说五月灭贼,则天子欢喜,虽然失败但并不加罪。”
“熊廷弼建议防守,则天子发怒,虽有功也不免一死。”
“你我都是外官,人微言轻,朝内无人,说了也没人会重视。”
卢象升在请辞的同时也已经潜在的把危机告诉朝廷,只不过得不到重视而已。
亦或者说朝廷也拿这种情况没有办法,毕竟想解决这个问题,仅仅依靠一两个大臣行不通。
唯有朝廷上下一心,才能把问题的根源给解决掉。
余应桂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内心为此时的大明更是殚精竭虑。
“你现在是七省总督,如今地位已经堪比宰辅,当继续给朝廷上书,想来定会得到重视。”
卢象升点了点头,现在确实是个机会,不然朝堂上的大臣再这么漠视下去,这大明江山迟早有一日会崩塌。
于是卢象升开始以流贼为主题,连上十二封奏疏,痛论天下危局。
呈上平寇十要:一办饷、二筹兵、三用人、四任将、五设险、六定功罪、七明分合、八专责成、九以民攻贼、十以贼功贼。
又奏三大机宜:剿荡须审大局、兵饷须握全筹、督理须尽专力。
这些奏议颇得朝廷重视,被朝廷传送出来,让各级官员传阅学习。
若真如卢象升所言,这些流贼哪里还有一点活路,只是可惜,朝廷现在是有心无力。
面对流贼的迅速壮大的局面,朝廷跟崇祯帝依旧不断地更换主事官员,并且调集各地军马试图在短时间内荡平流贼。
然而财政亏空,难以支持,崇祯帝不得不加重各地赋税,从而导致越来越多的难民加入流贼,剿之不尽
再调派大量的军队镇压,所需钱粮更是难以负荷,陷入到一个死循环中,挣不脱,逃不出。
......
洛阳告急,曹变蛟联合左良玉还有祖宽一起驰援洛阳城。
张献忠、高迎祥围攻洛阳五日,久攻不下,又接到援军到来的消息。
三军合力,高迎祥、李自成怕被内外夹击,直接带人沿河下行,向虎牢关方向而去。
左良玉想要乘胜追击,开始一路追赶高迎祥,祖宽则是追赶张献忠。
洛阳城之所以能守住,是因为内有福王藩府,文武官吏害怕城池失守,遭受陷藩大罪。
城外曹变蛟的中军大帐内,陈东已经在帐里一个时辰。
“你觉得如何?”
曹变蛟坐在上首,拿起案上的茶盅轻轻抿一口,随后看向坐在下面的陈东。
陈东眼神离开双手紧握的手抄本奏疏,努力的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吟片刻后,感慨道:
“卢总督名不虚传,这上面之言,句句切中要害,字字珠玑。”
“卑职可以留下这封奏疏吗?”
脑海中还不时的回味着信封中的内容:
兵集而后请饷,是为危形,况请未必敷,致卒从贼而将为寇。
是八年来络绎而请之兵,反树贼党。
今日之贼,昔年之饥民叛军也,饥民叛军日增而欲灭贼,何异抱薪救火,扬汤止沸。
台谏诸臣,不问事之难易,不顾人之死生,一味求全责备。
在识力不坚者,必致因人以自馁,不肯向前,即清白自矢者,亦且避忌而灰心。从何步展?
臣与督臣承畴,有剿法,无堵法,有战法,无守法。
州县官吏,直省抚臣,苟不安民拒贼,则此剿彼窜,终无巳时。
...
“想要就留下吧,洪总督来信了,说是陕西那边缺人手,让我带着高杰回去。”
“你是想留在河南还是跟我回去?”
曹变蛟神色凝重了许多,能够得到洪承畴的信任,可不是只靠嘴皮子。
这次他是大出血给那边送去了八万两白银,才把他前面副字去掉,也为陈东请了一个游击下来。
之前曹文诏就是不喜给洪承畴送这些,才被刁难,他都看在眼里。
如今论到他做主,自是不想这种事情再发生,拼死拼活挣的功勋,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嗯?总兵,这个是可以选的吗?”陈东闻听,惊讶疑惑道。
他是曹变蛟手下的游击,受他节制,更是受到洪承畴的节制,去哪里可不是他能决定,只能听命行事。
陈东之前还在想办法怎么才能留在河南,相比洪承畴,他更倾向于在卢象升麾下。
“大股流贼基本都在关外,关内的流贼我回去足以,卢总督身边缺人手,我想让你留在河南。”
“你觉得怎么样?”
曹变蛟之前接到命令的时候就在犹豫,现在才下定决心。
陈东是个比较头脑机灵的人,把他留下也放心一些,本来是有意把曹鼎蛟留下。
两人相比优缺点还是很明显,流贼不比往昔,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他也怕出现意外,所以还是决定带回陕西。
其一是担心避免引起洪承畴的忌惮,顺便减轻负担,其次就是在卢象升这边上一个保险。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陈东也比曹鼎蛟更容易得到卢象升的信任。
“总兵信重,卑职万死不辞!”
陈东起身抱拳领命,能留在河南他当然求之不得,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不用再费心的去找借口说服对方。
“你跟左总兵有嫌隙,最好躲着点。”
“我给你留下半月粮食休整,你的事情我会派人给卢总督汇报,之后你听命令就行。”曹变蛟叮嘱道。
他可不想刚培养的好苗子被左良玉这个家伙给坑了,左良玉不敢拿他如何,但陈东这边就不一定了。
陈东这小子脑瓜虽然灵活,但这臭脾气也容易得罪人,不得不说还是太年轻,需要历练。
“总兵,属下知道了。”陈东有些委屈道。
上次的事情可怪不得他,是王允成那个家伙欺人太甚。
对方显然是把他给恨上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机会陈东绝对会亲手弄死他。
“不用觉得委屈,你是我的人。”
“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就什么都不用怕,那家伙要是太过分,你也不用惯着。”
曹变蛟说的那家伙自然是指王允成,左良玉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大家现在都是总兵,他也不会怕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