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要吃点什么?”说话的是M记的服务员,这女孩子画着的是港式独有的哑光妆容。
被这样一张脸盯得有些不自在,小港子佯佯瞟了一眼腕上那20块钱的手表,一脸正经地告知店员自己现在还不饿,点餐要等一会儿再点。
店员听完像食了过期的蜂蜜似的,腻歪着挪回了收银台。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盘套餐。
上面有肥的流油的汉堡包,有把包装纸浸的发黄的炸鸡块,有冒着锅气的瘦肉粥。小港子饿的看那粥上的瘦肉粒发光,像满天都是小星星那样,看花了眼。
可他还是争气的没有把嘴里快漫出的口水吞下去,因为吞下去就装不下去了,他那硕大刀刻般的喉结也不答应。
没办法只好佯怒斥问服务员怎么回事,说自己不是刚刚告诉她要等一会再点餐么?怎么强买强卖起来了?话罢就要叫店长过来,嘴里念叨着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连锁店都搞这套黑店的路数。一套撒泼卖萌下来,就差打电话投诉和拍视频留证了。
服务员却不动如山看着他表演,像是看穿了一切一般淡然。
小港子也不多想,掏出手机就要拍她。结果打开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给服务员那尖锐的眼神瞟到,兼职群的所有信息都暴露无遗。
二人只一个眼神对照,小港子的气势就弱了一大半。
“哦,这不是你的。”服务员轻颠手中托盘,如是说。
“那是谁的?”听闻此言,小港子又雄起了。毕竟从他刚才对快餐厅里众人的侧写判断,就知道他对在场所有人那居高临下的审视,绝对不容质疑和差错。他坚信,在场只有他是来吃饭的,也只有他吃的起饭。只是兼职的佣金没来得及发,不然他早就养尊处优的开动起来了。
“那位姐姐的。”服务员说完,就回身走到相隔两个桌位的妇人那边,将托盘放下,还调皮到挑衅的道了句“用餐愉快”。
小港子被晾在一边,肚子又不合时宜“咕噜咕噜”起来。
他努力不看死盯着他的服务员,心想这也太假了,一准是那女店员同情心泛滥,自掏腰包舍给那妇人的。
等店员走远了,他又抬起那高昂的头,把胸挺的比高卢雄鸡还要挺。毕竟那正在大快朵颐的妇人是背朝他的,而在墙角的老头,窗边的西装男都正对着,能看到他。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其动静聊胜于无。瞥着手机里的消息,心想等着吧,等着爷佣金到位,快餐一点,御膳一用,嘴一吧唧,馋死你们!
可老天爷就是这样戏弄人,等了半晌没等到佣金的小港子,却等到了更为虐心的场面。
那像上辈子结仇的服务员临交班,把剩下的快放坏的餐余全送给了那墙角的老人,连窗边的西装男也吃到了膀大的鸡腿。
“我靠”小港子心里骂道。
服务员换上便装出门的时候,表情就跟花木兰打了大胜仗以后路过以前瞧不上她的男丁,比天还高的不屑溢于言表。
小港子巴不得一把拽着这女的手,让她再等一小会,就拇指和食指之间的一小小会儿。
可是他抓了个空,群里催促佣金的消息刷个不停,他肚子咕噜个不停,那换了人的店员也还在不时向他投来审判的目光。
好像他现在不是在快餐店,而是在刑场。好像那墙上钟表一圈走完以后,就是他人头落地的最后时刻。
“这地我他妈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他心里吼着,随即夺门而出。
饿过肚子的人都知道,变成动物这件事离自己并不远,变成畜生这件事离自己亦不远。
一开始他也想过剑走偏锋,说实话,在便利店摸片面包,再塞瓶水,这简单的要死。可真到了他要这么做的时候,脑子里竟想到了爹当初打他的画面。
那黑色的夜,黑涩的拳头,黑塞的鼻血,他永远忘不掉。
“簇”那面包就落在地上,水也“砰”的滚到了缝里。
小港子捂着肚子勾着背在上上下下的坡路登着,没一会儿就走不动了,眼睛花了,脑子晕了。顺势一躺,人就滚到了路边的灌丛中。
这一觉很是精彩,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人身猪头的怪物,腾云在祥和普照的天边,被一束金光一照,就渡了金身。
待他看向那光来的方向,便见到一位笑意盈盈的老者。老者袒胸露乳,慈眉善目。
“悟能,不是封了你作净坛使者吗?怎么还不去完成你的工作?”
听闻老者此言,他近乎于梦游地点点自己的猪脑袋。随后一阵烟起,摇身一转,便来到另一番天地。周围场景不变,但身下是大大小小盛满了瓜果,面食,糕点的锣盘。也来不及看都是什么,他就一股脑拱进了这肴山食林当中。
从这边到那头,要拱上半柱香的功夫。光是肴山的一角就要拱七七四十九个来回,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工程。
一炷香,两柱香,三炷香。不知道烧了多少炷香,他突觉身后亮光刺眼,气势恢弘。不由得暂时脱离佳肴,回头顾首。
身后金光夺目,耀眼难睁。只听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斥问道:“不知收敛!你都吃了我吃什么?”
他不知来人是谁,只感觉自己的招风大耳被这声音震的快要聋掉了。恨不得把这些吃的喝的全塞耳孔中堵上,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那金光渐渐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张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脸。
哑光,可掬,灼人。
“先生?先生要吃点什么?”
服务员的声音响起,他的梦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