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进士身死

大周王朝，圣历六年，京都长安城，四月初三。

女帝登基初，便拟定天下女子与男子同，可参科举，入朝为官。至今六年，两次考试，会试榜一出，女子名在其上，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

姜素商也是众多进士中的一员，会试榜上，她名次是一甲十七名。

“小姐，来，把这个带上，你肯定会成为大周第一个女状元的。”兰时拿出一枚护身符，大红色的三角布里，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护身符好似一枚红色饺子，她知姜素商不信鬼神，便言：“这可是我到佛前求来的，必须戴上。”

姜素商无可奈何，她明白兰时的心意，只得低头任由兰时为她戴上，她随口问：“兰时姐姐，小狼什么时候到家呀？”

小狼是陪姜素商长大的男子，亦仆亦友。

“明日便到，届时就是双喜临门了。”

和兰时挥别，姜素商与其他人一道入了宫。

明日殿试，一甲百名之人需提前一日入宫，恭候女帝召见。男女进士分别住在长乐宫东西殿，三人一个房间。

连接东西殿的抄手长廊，左边是千亩莲叶碧波，岸边有几艘乌篷船，能划船入莲叶间，抵湖心亭。此间正值阳春四月，未有莲花，唯有青绿莲叶。

初入长乐宫，见此美景，惹得众人诗兴大发，他们即兴作诗，不论好坏，倒纡解了众人在面对明日殿试的紧张感。

姜素商无意写诗，径直回了房，她拿着一本新书翻看着。

同住的女子进屋后，看到姜素商这般，瞥了一眼，眼中微有不屑：“临时抱佛脚，也未必能成为榜首。这状元郎，必然是方长留。”

姜素商认得面前的女子，她是姜素商的国学同窗，名为杨月歌，是杨家赌坊老板之女，三年前的乡试，她以最后一名擦边而过。

有人料定会试杨月歌必然落榜，不成想杨月歌的名次，竟比姜素商还要高，是一甲第九名。

“要是周七言没有病死，这状元郎未必是那方长留的。这状元榜首，不仅要文采策略，还要品行端正。那方长留昔日赌博，差点被赌坊卸掉右手，品行这一关，未必能过陛下那一关。”谢青姝提着包裹进屋，她姿态优雅，语气温和。

谢青姝，国学谢大学士的孙女，淮南王未过门的王妃，因谢青姝的祖母离世，她尚在孝期，与淮南王的婚事无奈延后。

而她两人口中的周七言和方长留，是两大才子。二人出自寒门，来自不同州县，皆是乡试第一，文采为众人皆知。来京备考时，成为好友，二人参加聚贤阁每月一次的诗文比赛，皆是头名和第二名。二人为文人墨客所皆崇拜，敬慕。

更有甚者，赌坊还押起了二人谁会是会试头名？

可周七言却死在了会试前一夜。

周七言病死那一夜，最后见到的人是方长留，坊间流传方长留是嫉妒周七言的才学，怕周七言会抢走他的会试第一，所以方长留激怒了周七言，惹得周七言犯了哮喘，病死在房中。周七言住所的邻居，还曾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

大理寺受理此案，细查之后，结论是与方长留无关。众人皆以为会试没了周七言，必然是方长留，却不料，会试第一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孙鸣。

众人只当孙鸣是一时运气好，并不认为他能成为殿试第一。

毕竟孙鸣的名字，从未出现在聚贤阁的以文会友榜上。以文会友榜，是聚贤阁根据文人们的诗文比试论名次，每月更新一次。

而周七言与方长留的名字在以文会友榜上长居第一第二，偶尔也有其他人登榜。以文会友榜，几乎能和考试名次榜差不多，因而赌坊不少以此下赌。

姜素商本来在赌坊都没有挂名的，偏生兰时对她极为看好，还特意赌上了全数身家，赌姜素商会是状元。

“京城各大赌坊赌今年状元花落谁家，孙鸣和方长留是最被看好的两人。我家的赌坊，也设了赌局，我赌方长留会是头名。”杨月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认出姜素商后，少不得阴阳怪气一句：“比不得某人，连前十都没有进，居然会有人投。”

“是我家姐姐图个吉利罢了。比不得杨小姐，以乡试最后一名，在会试成了第九名，赌坊设局肯定少不了杨小姐大名，指不定着状元魁首之名，是杨小姐你！”姜素商笑言，不卑不亢的应对着杨月歌的阴阳怪气。

书页崭新，姜素商只翻看了几页，春风自皇宫上空拂来，带着莲叶的清香味，吹得姜素商手中的书页翻飞，惹得姜素商抬手按住书。

“你看得是观南公子写的游记！”杨月歌眼露精光，疾步上前，想要验证一二，惊喜看着姜素商手中的书，一改之前的傲慢：“这是……是最新的一册吗？”

“第十五册。”

一听是十五册，杨月歌与谢青姝都围了上前。

“我记得红门书局门前的告示，说是要下月初一才出呀！”谢青姝激动的说，她对《观南游记》的喜欢，一如京中学子对周七言方长留的敬慕之情。

“红门书局是我姜家产业。”

杨月歌和谢青姝眼巴巴的望着，像是饿极了肚子的小馋猫，一左一右坐在姜素商的身侧，而姜素商手中的《观南游记》便是美味鱼。

这观南公子游历山水，以自己的所见所闻，著成游记，惊奇之遇，为各州男女所喜，凡他的新一册一出，必定是被抢购一空。

而姜素商也对观南公子崇拜的很，每每观南公子手稿送到，红门书局将手稿编成册，她是第一个经手阅读的。

她喜欢，观南为人处世的态度，喜欢他善良温柔的性格，还有他描绘各地的风土人情，书中鲜活特别的内容让姜素商大开眼界。

“好姐姐，你借我瞧瞧罢。”杨月歌满脸祈求，眼睛紧紧的锁住姜素商手中的书。

“拿去吧！”

“好姐姐。”谢青姝解开腰间的玉佩，塞到姜素商的手中，娇俏的祈求道：“人美心善的姜姐姐，你也给我瞧瞧罢。”

姜素商摩挲着手中上好的玉佩，冰凉透光，纵是姜家是皇商，家中不乏奇珍异宝，可此物亦是稀罕！

“那我可真拿走了？”姜素商笑说道：“这玉稀罕少有，怕是价值连城。”

“不值钱的。送姐姐的，姐姐不要嫌弃才好。”谢青姝给姜素商的玉佩，是她未婚夫淮南王赠送的，可她对淮南王无意，对他送的东西亦不喜，若非祖父说这玉配她，她早就丢掉了。

“自是不会嫌弃。”姜素商只觉得观南公子名头之大，名声远扬，以致于他的新册一出，令无数倾慕之人为之疯狂。

明明杨月歌和谢青姝两人的年龄皆比她大，反倒是因为这本书，让她们自愿喊她这个年龄小的为姐姐了。

两人共看一本书，陷入痴迷状态，废寝忘食，点烛也要看《观南游记》。

姜素商入睡的时候，两人还在看，对书中的内容小声的探讨着。

姜素商正梦见观南公子朝她伸手，虽看不清脸，却觉得异常温柔：“姜素商，你可愿随我一起游历大周的山川？”

姜素商正要答应。

“出事了，出大事了，姜小姐，快醒醒。”

谢青姝一开始温柔的摇晃，见姜素商熟睡不醒，稍微一用力，把姜素商从睡梦中摇醒了。姜素商带着不甘睁开眼，她还没有答应她的观南公子啊！

天大的事，都比不过观南公子的邀请啊！

她还是第一次梦见观南公子这般对她呀！

姜素商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怎么了？”

“孙鸣死了，大理寺召见所有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