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堵死了门口,让原本就不太明亮的钟楼变成了一片逼仄的黑暗。
而这片黑暗中,那个诡异的蜡像正缩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偷偷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个认知让厄尼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情更加烦躁,他噌地拔出剑:“鬼东西,就只会躲躲藏藏的搞这些阴暗手段,我去把它找出来!”
“咳咳,别急。”
帕玛尔掀开外袍,她手臂上溃烂的瘢痕已经扮演到了脖颈处,从乌黑变成青紫的深红,不断有脓血渗出。
帕玛尔脑袋一阵晕眩,好容易才清醒一点;“蜡像有毒,我们不能和它硬碰硬。”
“那该怎么办?”
厄尼的呼吸声已经开始急促而沉重了,很显然,他受不了这种被动的状态。
帕玛尔深吸一口气。
莎莉文沉默冷淡,厄尼急躁焦虑,现在三人被困在完全密闭封死的钟楼里,最正常冷静的,居然是她。
她左手掐着大腿,努力让自己昏沉的脑袋保持清醒:“我记得,二楼的空间好像不是很大.......它中间的大部分地板都被凿空,用来挂那个大钟了。”
“对.......”
厄尼稍稍冷静下来,跟着一起回想二楼的布局:“除了角落里放着那堆箱子,还有那副画,别的地方——”
他迅速反应过来帕玛尔的意思。
除了角落里的那堆箱子,别的地方根本窄得容不下脚。
现在二楼的穹顶被地动毁得七七八八,除了那堆占地颇大的旧箱子,哪里还有可以给那蜡像藏身的地方?
既然蜡像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二楼传来......也就是说,它现在正藏在那堆箱子里!
厄尼用力握紧剑柄,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沙沙,沙沙。
衣物摩挲石板的声音又从他们头顶传来,这回,声音更加清晰了。
也就是说,那蜡像离他们更近了。
黑暗里,厄尼和莎莉文的视线都茫然没有聚焦,但帕玛尔虚弱半眯着的眼睛却咕噜噜转动着。
现在,只有她能看清东西。
二楼的板砖塌了一半,一半掉在他们左手前方不远的位置堵住了窗子,另一半摇摇欲坠,箱子还勉强堆放在上面。
“厄尼,用我的剑。”
帕玛尔用气音轻声说话,即便在过分安静的氛围里,声音还是很清晰。
厄尼把那把过于沉实的铁剑从帕玛尔背上解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拿住。
“你怎么用这么重的剑?”
“我平常训练用的重量,习惯了。”
帕玛尔轻声问道:“怎么样,能拿起来吗?”
她已经看到二楼那堆箱子后方,隐隐约约有白影闪动。
那个蜡像,开始逐渐活跃起来了。
“听我的,厄尼。”
帕玛尔吃力抬起脚,把厄尼的脚尖向右拨了拨,对准二楼摇摇欲坠的那一半地砖:“——就现在,向上投掷!”
厄尼下意识抡转右臂投掷铁剑,黑暗之中,铁剑冰冷剑身如电飞射,在空中擦出一瞬间的亮面,照亮了箱子堆中的白影。
那一瞬间,三人都看得很清楚,那个摔烂了半个脑袋的蜡像正躲在箱子背后,用她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下一刻,铁剑飞掷插入二楼半塌的石砖内,一声清脆的裂响传来——
喀
喀,喀咔!
顺着铁剑劈开的那道裂缝,本就不堪重负的石板终于层层开裂,碎石混着木板,一齐崩塌摔落。
“后退,莎莉文后退!”
蜡像的白影随着二楼地板摔下的一瞬间,帕玛尔用力嘶吼出声:“厄尼,右正位闪避至左前位,左手格挡!”
与她指令下达的同一瞬间,白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厄尼的右手侧,眼看着就要碰上了——
好在下一瞬间,厄尼快速闪避到左前方一步位,将右手剑换到左手中,侧回身以剑面挡在身前,正好接下了白影的一击。
“换刃!咳咳,换刃接凯格斯回旋冲锋,但最后一式不要太用力。”
最后一式不要太用力?
厄尼没弄懂帕玛尔这话的具体意思,但关键时刻,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反应却比脑子快。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下意识照着帕玛尔的指令去做,甚至比自己平常训练时候的反应更灵敏些。
他左脚发力蹬地冲锋,拧身横剑在前,侧头一个旋身,左手直直刺向前方——
噗!
剑身传来一阵凝滞的阻力,厄尼眉头一松:刺中那蜡像了!
看他不结果了这恶心的鬼玩意!
他小臂肌肉绷起,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但就在回旋冲锋最后一个横劈要完成之时,一个声音却又在脑海里响起。
帕玛尔说了,最后一式不能太用力。
厄尼脑子里还没想好要不要照做,手上的力气就已经先松了下去。
于是回旋冲锋最后一道最关键的横劈,他卸了力。
帕玛尔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一瞬不敢错地盯着前方。
只见黑暗里,那蜡像已经被厄尼逼到了一楼窗户边的位置,那堆不甚稳固的碎石砖前。
如果最后一式横劈厄尼用尽全力,在他看不到的情况下,那堆厚重的碎石砖会被他直接劈碎倒塌,届时他没有防备,被石砖劈头盖脸砸下,肯定会受伤。
好在他最后一式收力之后,原本快被他拦腰劈断的蜡像稳住了身体,摇摇晃晃后撤一小步,自己撞上了那堆石砖——————
砰!
高高的石砖倒下,轰隆隆把蜡像埋了个严实。
厄尼看不见东西,被眼前丁零当啷的响动吓了一跳:“吓我一跳!什么动静?”
帕玛尔轻舒一口气,合上眼睛:“咳咳,那个蜡像被石头埋住了。”
莎莉文顺着声音凑近,把帕玛尔的头扶起,轻轻放在肩膀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咳咳,我生病了,别靠过来。”
帕玛尔艰难呼吸着,嗓音嘶哑。
脖子上的瘢痕很痛,像火在灼烧,又像刀片在一下下挂着伤口:“这个可能会传染,你们都离我远点。”
她轻轻推了推莎莉文,莎莉文没动,还是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要被传染早就被传染了,我也是,你以为你怎么回钟楼的?我俩把你轮流背回来的!”
厄尼心情轻松得不得了:“嘿,帕玛尔,你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怎么样,本少爷刚才那一招帅不帅?”
他唰唰对着空气横劈两剑,得意洋洋收了手。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我跟你这么有默契?配合得还挺好的嘛。”
厄尼回忆起刚才的战斗,不由得有些惊诧:“我感觉我的实力又提升了,我反应速度怎么那么快啊?你看到没,刚刚你话还没讲完,我的剑就已经出手了!啧啧啧。”
“诶你说,我下学期去挑战一下三年级的学长怎么样?”
厄尼吹了吹额前的碎发:“你不是之前打败了二年级的学长吗?要是我打败了三年级的,你就把班长让给我,怎么样?”
帕玛尔心虚地应了两声。
如果没有剑侍烙印的加持,以厄尼本身的实力去挑战三年级…….
帕玛尔闭上眼睛。
咳咳......这,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可怜小女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