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厄尼的邀请呢？”
人声鼎沸的山巅之上，帕玛尔和莎莉并肩坐在一棵高大的古树树枝上。
厄尼早已经混进人群中不知踪迹，从枝繁叶茂的高处向下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人海，群灯绰绰。
“厄尼跟我说，你会来佛牙节玩，我就来了。”
莎莉文盯着脚下的人群，声音轻轻。
好啊，厄尼这家伙，两头骗呢。
帕玛尔看向正发呆的莎莉文：“所以，你带了什么要在佛牙节清理掉的老物件？”
她在兜里摸摸索索，最后不好意思地掏出一双棉麻袜子：“我带的是妈妈给我缝的袜子。”
“不过我不会把它清理掉的，虽然我已经穿不上它了。”
莎莉文闻言，看向帕玛尔手里的那双破布袜。
非常，非常简陋的一双袜子。在克拉维斯里，找都找不到这么奇怪的，能被称为‘袜子’的布条。
但是莎莉文看着帕玛尔小心地将这双叠得整整齐齐的袜子拆看，展示给她看以后，又认真地把它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这是我们家最暖和的一双袜子，妈妈给我穿了。”
在静谧的晚秋，在周围人声鼎沸的盛大节日里，帕玛尔的声音却分外清晰。
“我记得妈妈把它送给我的那个晚上。当时，我们已经吃不饱饭了。”
她看向头顶泛着橙黄的秋叶：“然后爸爸说，他要出门一趟。”
“那天晚上，妈妈一直在房间里偷偷哭。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爸爸要去和很厉害的人作对，他会被打死的。”
“可是如果爸爸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全都会被活活饿死。”
帕玛尔黑色的眼睛里，有着超乎年龄的平静：“然后我告诉妈妈，别担心，我有办法。”
“妈妈一直又哭又笑，她一边摸我的头，一边亲吻我的眼睛，一边跟我说对不起。”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其实我都明白。”
莎莉文微微侧过头。
“大人总觉得我们什么都不懂，但其实我都明白。”
一阵风，从她们撑坐着的臂弯中间穿过。
“很厚很厚的雪。爸爸给我挖了个坑，我躺了进去。”
莎莉文动了动，轻轻把头和帕玛尔靠在一起。
“谢谢你，莎莉文。但.......那其实并不冷，我也不害怕。”
小女孩眺望着脚下的点点篝火，暖色的光印进她深黑的眸子里，跳动的，遥远的星火在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动。
“我不害怕死亡，大人们说，死亡就是无边的黑暗。”
“可是我从前也一直生活在无边的黑暗里，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一条小黑蛇慢慢从帕玛尔口袋里游了出来，盘在她手边。
莎莉文的眼睫颤了颤，她慢慢抬起手，认真地，仔细地将两人被风缠在一起的头发慢慢拨开。
“我只希望我走了之后，大家可以过得更好。”
帕玛尔捏紧手里的老袜子：“我已经拥有很多很多，很好的东西了。”
“我遇见了很多很好的人，现在也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我不想清理掉任何老物件。”
她望着很远，很远的，山的那边。
“而且.......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会再回去的。”
“把太阳带回去，把外面的好东西都带回去。等我长大，我一定可以的。”
帕玛尔攥紧了那双棉麻袜子。
“我也觉得，你可以。”
莎莉文终于把两人的头发解开，她轻声道：“很了不起的决定，帕玛尔。”
“嘿嘿。”
帕玛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了这么多，我都忘记问你了。你要清理掉什么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