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酒香溢出。
一股火辣的暖流流过喉咙。
一口烈酒下肚。
杨峥顿时感觉精神一阵恍惚,头重脚轻,眼前的俊美青年也变成了重影。
“three!”
“two!”
“one!”
俊美青年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嘴里数着数。
“哒!”
俊美青年打了一个响指、
“咚”的一声,杨峥的脑袋,重重的撞在木制桌面上。
邯郸梦!
古今同!
荣华易去,青山处处英雄冢。
“说不定一醉之后,还能治好你的抑郁症呢。”
“毕竟,一醉解千愁嘛。”
“你不是因为愁才睡不着的吗?”
此时,俊美如女子的青年走了过来,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杨峥,嘴里哼着小调:
“蓝采和,醉酒当歌。”
“红颜易老。”
“转眼桑田泛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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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桑田泛清波。
钱塘县。
城郊,露天酒肆。
三间茅草屋,酒肆里面摆着三五张木桌,长凳,外面是碧绿的青草,和不知名的野花。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
一阵烟雨拂过,空中仿佛还能闻到花瓣的香味。
“头好痛!”一张木桌上,杨峥抬起头来。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茫然的环顾四周。
“杨捕头终于醒了,又一次从醉乡中醒来。”坐在旁边的两名腰间挎着佩刀头戴皂吏巾的捕快对望一眼,心中说道,“散值之后喝两盅,是杨头儿的最大爱好。”
“衙门里的那点奉银,有一大半被他换成了黄汤。”
“刚才有个长相妖艳的青年书生,给他喝了一碗酒之后,他就醉倒在桌上,一直睡到现在。”
“杨头儿的酒量越来越差了。”
“杨头儿。”看到杨峥把目光转向自己,二人说道。
“王齐,张彪。”杨峥瞬间叫出了二人的名字,感觉眼前的一切是既陌生,又熟悉。这些人的名字、性格、家庭出身,一一和他的记忆重合。
“喝醉了酒的感觉……真是很神奇。”杨峥心中想道,
“就像是……就像是……到了另外一方世界。”
“等醒过来之后,一切又回来了。”
他记不住梦境里的任何东西,只有那种‘真实’的感觉,异常的清晰。
要是现在有人问他,现在是什么朝代,什么年月的话。
杨峥绝对会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答出来。
而且还会觉得问他的人或许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自己生活的地方还不清楚吗?
恐怕只有傻子癫子,才弄不清楚时间,和生活的朝代吧。
杨峥。
现年二十二岁,尚未婚配。
钱塘县,县衙捕头。
大虞朝。
崇皇十二年。
朝廷腐败,民不聊生。
饥荒瘟疫横行,人命如草芥,饿殍遍山野。
人死鬼活,妖魔横行。
在腐败的朝廷治下,百姓本就活的如牛马。
而妖孽、精怪、山魈更是把百姓当成猪狗、当成了它们的口中之食。
大虞朝原野辽阔,拥有广袤的九州之地。
民风淳朴,百姓普遍喜唱山歌。
上古之时就有《歌三百》传世。
开篇便是:
九州山歌何廖哉,一呼九野声慷慨。
可怜死人多悲苦,清早出门暮不归。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子记忆,突然疯狂涌入杨峥的脑海。
城市中,一幢幢高楼大厦直冲云霄。
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块薄薄的‘板砖’。
宽阔的道路上,一头头飞驰的铁马,铁牛。
空中,铁鸟呼啸而过。
……
“难道,这些,都是我梦境中的东西?”杨峥神眉头挑动,“好神奇!”
梦境里的一切,对他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头儿,出事了,有城东的街坊跟我说,有人在欺负绛雪妹子。”此时,另外一名叫李朗的衙役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对杨峥说道。
“欺负绛雪妹子,这人莫非脑子有病?”杨峥立刻惊奇的道。
“是啊,要不是脑子有病,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的。”衙役王齐张彪也露出了一脸的惊奇,跟着说道。
“谁知道呢?”李朗道,“他偏偏就欺负了,你能拿他怎么办?”
“走,我们过去看看。”杨峥刷的一声拔出佩刀,道。
说完,四人一起走出了酒肆。
在李朗的带领下,穿过钱塘城,走过了五座桥,终于来到事发地点,钱塘东。
“奇怪。”杨峥突然嗅了嗅鼻子,停下了脚步。
一阵二月春风拂过,他竟然闻到了风中一股淡淡的胭脂味。
经常喝酒的人,鼻子很灵敏。
“头儿,什么事奇怪了。”王齐问道。
“没什么。”杨峥淡淡的道。
胭脂味不同于花香味,胭脂只有爱美的年轻女子才搽。
而眼前除了绛雪之外又没有别的年轻女子,就只有一些整天油盐酱醋的中年妇人。
“你就让我弄一下,弄一下就行……”前方一间破旧的茅草房前,一浑身酒气的赖利头,正在扑向一名二八少女,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少女一脸惊恐怯生生的望着赖利头,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惊呼,不停的躲闪。
身上的襦裙沾满了泥污,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洗了,数根布条拖在地上。
口歪嘴斜,口水时不时的往下流。
绛雪,住在钱塘东的傻姑娘,街坊邻居没有不认识的。
其父是一名私塾先生,勉强算是出生在书香门第。
十岁的时候父亲放弃了教书,参加科举,科举不中,投湖自尽。
留下孤苦伶仃的绛雪。
而绛雪也很奇怪,打小就不会说话,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傻子。私塾先生离世之后,她更加疯癫了,不但继续不出一言,行为举止更加不类常人。
肚子饿了的时候也不乞讨,就挖一些草根野菜充饥。
街坊邻居看不过去,丢给她一些残羹冷炙,绛雪也是来者不拒。
不过当今世道,人人生活都艰难,街坊哪有那么多剩菜剩饭给她?能给她的,只有一些糟糠而已。即便如此,绛雪也是三天要饿两天肚子。
衣服没得穿了便拿树叶遮体,邻居看不过去,便给她一些烂布头。
就这样,不知不觉,绛雪已经在钱塘东生活了六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像其他流浪汉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群的视线里。
她这样一个傻姑娘,没人会在意她的生死。
“绛雪傻归傻,却还知道羞耻,不让赖利头弄,真是稀奇!”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说道,“换做别的傻子,估计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事情。”
“以前她还知道用树叶遮身体呢。”一妇人道。
“看来女孩害羞,是天生的,和脑子好不好无关。”
“那可不一定,以前我就见过一个傻姑子,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不但当街撒尿,被几个乞丐给……的时候,还嘻嘻哈哈。”
“哈哈哈……”
嬉笑声中汉子们看着被欺侮的傻女,眼神中竟然带着邪恶的期待。
她傻归傻且歪嘴斜眼和很脏,但毕竟二八年华,还是个黄花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