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 却负黄花号菊人
民国有本《韬养斋日记》,说了这么一段话:“世界上有三种有志之人:一为有志仙佛之人,一为有志圣贤之人,一为有志帝王之人。求为仙佛之人多则国弱,求为圣贤之人多则国治,求为帝王之人多则国乱,世之操治化教育之权者盍审诸!”作者身为晚清封疆大吏,后来还做了民国总统,周旋在各路军阀强人之间,却不失尊严与操守,此公即是徐世昌。他的诗作可窥其内心,譬如这首《春雷》:
1855年,徐世昌生于河南卫辉府,字卜五,号菊人,据传为明朝开国名将徐达第十八世孙。远祖由浙江迁至天津,后移居到河南。他发达以后,遇到以上三地人士皆称同乡,所以跟袁世凯论河南老乡,跟孙宝琦等论浙江老乡,跟冯国璋、曹锟论直隶老乡。
徐世昌七岁丧父,母教堪比古人孟母,甚至典当财物以延师教子,还亲自督课。家里若有三份食物,宁可扔掉一份,也不让孩子滋生贪多之心。族人劝她投奔一位县令亲戚,徐母拒绝道:“托人余荫,罔知艰苦,无复有刻厉振兴之心矣。”
到了17岁时,徐世昌凭一手漂亮的小楷,充当县衙文案,也兼做家庭塾师,次年已经为某知府治函札兼会计。24岁那年,徐世昌得遇袁世凯,两人一见倾心,相见恨晚。袁十分欣赏他的满腹经纶与治世能力,赞道:“菊人,真妙才也!”当即赠银百两,助徐世昌去应天府应试,并高中;几年之后,徐世昌又中进士,拜张之洞、李鸿藻为师,后以七品编修在翰林院坐冷板凳,一待就是九年。到了第十年,机会终于来了,因为袁世凯开始崛起了,袁邀请他来北洋军做首席智囊。
袁徐二人是枭雄与文胆的最佳拍档,袁固然可以号令百万雄兵,而徐的一支笔也不遑多让。徐世昌到任不久,就帮袁世凯将一场弥天大祸消弭于无形,使得袁言必称兄,将领们躬身称师。他自学军事及英语,编写了《新建陆军兵略录存》及《训练操法详晰图说》13册,厘定了培训新军的基础课程。
眼见国势日微,袁世凯支持和参与了维新运动。但在戊戌变法的最后关头,眼见袁世凯游移不定,徐军师果断建言:“与其助帝而致祸,宁附后而取功名。”于是,袁世凯向荣禄告密,以戊戌六君子之血染红了顶戴花翎。
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徐世昌一路随行护驾,得到老佛爷另眼相看,随后全面参与到清廷的政务之中。1904年,徐世昌得任阅卷大臣,这是中国1300年来的最后一次会试,殊荣非常。他还是第一任巡警部尚书,即中国最早的公安部部长。
1905年,50岁的徐世昌入值军机处,以汉人署理满人之兵部尚书,这也是清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次年任东三省总督,三年之间推陈出新,引入电灯、电话、种羊、小麦、拖拉机等,将一个日俄争霸的残破之地,搞得一派欣欣向荣,足见其雄才大略。
武昌起义爆发,回河南的袁世凯与任邮传部尚书的徐世昌,再度南北呼应,巧计夺天下。徐世昌力主不与革命党死磕,借势逼清帝退位,以避免发生大规模的内战。他让段祺瑞领衔北洋将领46人,联名发电要求清廷“立定共和政体”。不出所料,不久就是袁氏当国的局面。
哥俩心有默契,但表面上,徐世昌还要做做样子报皇恩,所以始终隐身幕后看袁孙斗法,直至1914年5月,才出任北洋政府国务卿。入京后,袁世凯为他接风洗尘。酒酣之际,袁世凯笑着对徐世昌说:“昔人有言,东山不出,如苍生何?予谓东海不出,如苍生何?”徐世昌听了,一笑了之。两人的裂痕产生在“二十一条”和称帝问题上,徐世昌不愿苟同,所以很快退居河南辉县水竹村。袁称帝后,无可奈何之下,封徐世昌、张謇等四人为“嵩山四友”,将他们高高挂起。
1918年10月10日,徐世昌就任中华民国总统
袁世凯死后,黎元洪接管“好人政府”,徐世昌评价说:“黎黄陂德量如曾国藩,旷达如彭玉麟,惜遇事不能当机立断。”1918年,皖直两系鹬蚌相争民国第二届总统,最后便宜了老好人徐世昌,等到四年后直系大获全胜,曹锟马上开始逼宫,徐世昌只好了断30余年的政治生涯,去天津英租界做了寓公。
徐世昌生活极为简朴,每餐只有一荤一素,来人也不加菜。除原配席夫人外,还有几个姨太太各司其职。一日三餐由大姨太太监制,五姨太太伺候;饭后由四姨太太陪着在花园闲逛一圈,再入屋睡个回笼觉;他白天的吟诗、写字、画画,由五姨太太为他磨墨铺纸;晚上睡觉则归席夫人安排。徐世昌只有两个女儿,曾过继侄子徐绪直到膝下。
徐世昌确实是不世之材,家有藏书达八万卷,其中宋元珍本极多。他用10年时间,主持编纂了《清儒学案》208卷,一生创作楹联1万余副,诗词5000余首,其水平当不在曾、左、李之下。比如一首《新秋即事》:“夜凉初听蟀,午燥尚鸣蝉。窗静数声雨,畦分一脉泉。烟云弄柔瀚,风露得清眠。九曲屏风外,青山卧榻前。”直达活泼道寂之境。
1933年,日寇请徐世昌出山,被断然拒绝。1939年春,徐患膀胱炎,因怕被日本人劫持,坚持不去北平,不久病逝,终年85岁。
徐世昌自己题写的文房七言对联
张伯驹笑其为官“圆通、沉稳、柔韧、机警”,比喻他为善和百药的甘草,虽有负菊人的称号,却能保住晚节。在《续洪宪纪事诗补注》曾题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