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名儿可不太吉利

正当陈弘疑惑时，刚才那个为母求粮的汉子叹了口气道：“那邓氏郎君，本来也是极好的人，都怪那些该天杀的狗官……”

从此人的讲述中，陈弘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这妇人的丈夫名叫邓桓，原本是棘阳县中小吏，也是新野邓氏的分支。按理说这种身份，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但坏就坏在邓桓为人正直，不肯跟县中贪官污吏沆瀣一气，坑害百姓，也就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

半个多月前，棘阳县长黄盛联合县中官吏，对治下百姓开始了新一轮的横征暴敛。所收赋税，竟然达到了朝廷规定的十倍之多。

百姓都是土里刨食的苦命人，如此多的赋税，就算是丰年也拿不出来，更何况这两年天灾人祸接连不断，自然就更交不起了。

黄盛可不管这些，或者说他从来没打算让百姓们交税，而是一开始就瞄准了百姓手中唯一值钱的东西——土地！

交不起赋税，那就把你家的田地拿来抵扣。手中没了田地，你也就不算我棘阳县的人了。

老爷我心善，见不得穷人，所以你们都赶紧给我滚！

邓桓气不过黄盛的所作所为，带着百姓据理力争，结局不出意料的死于非命。

然后，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你是说，棘阳长黄盛与城中豪族勾结，巧取豪夺你等的田地，才致使你们成为流民？”

听完之后，陈弘冷笑一声，眼中泛出些冷意。

那汉子重重一点头道：“不错，若非那些该天杀的狗官，邓氏郎君也不会死，我们也不用背井离乡。”

这时代的背井离乡，可不是背着包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是真的会出人命的。能活着到目的地的人，可谓十不存一！

单说这些流民，若不是今天碰到了陈弘，不出三五天，就得全部饿死在路上，和方才看到的尸骨一样。

“那如果我把田地归还给你们呢？”

闻言，那汉子也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又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要是使君真能帮我们拿回土地，大恩大德，万死相报！”

陈弘笑了，“天助自助，此事还得你们帮衬一些。”

“只要能拿回田地，惩治贪官污吏，什么代价小人都愿意！”

陈弘点头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就行。”

旁边贾穆扯了扯陈弘的衣袖，低声道：“世兄，棘阳毕竟是刘景升治下。咱们此行有重任在身，不宜节外生枝……”

“无妨。”陈弘挥袖笑道，“本来今晚就该在棘阳下榻，再顺道替刘景升清理些硕鼠，他会感谢咱们的。”

“这……”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见不平之事，咱们又何惜拔刀相助？”

贾穆苦笑道：“倒不是怕事，只是怕会影响此次出使襄阳。”

陈弘冷笑道：“若刘景升连这等贪官污吏也要纵容，那襄阳咱们也不必去了。如此鼠目寸光，荆州早晚归别人所有。”

“既如此，全凭世兄吩咐。”

贾穆想了想，觉得陈弘说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这时候，妇人怀中的婴儿也睡醒了，却没有继续哭闹，反而瞪着一对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陈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下意识开口问道：“夫人，敢问令郎可曾取名？”

妇人连忙答道：“回使君，小儿单名一个范字。”

“邓范？”

陈弘闻言皱起了眉头，忽然想起那个指着淯水吹牛逼，最后被自己砸死的老家伙。

这名儿可不太吉利啊。

眼看部队也休整得差不多了，陈弘遂下令继续赶路，由陈弘率众在前，百姓们则远远跟随在后。

继续走了约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坐城池，正是棘阳县。

棘阳是小县，因此县官不能称令，只能称长，那黄盛便是棘阳县长，通称棘阳长。

贾穆一拱手道：“世兄既然要为百姓主持公道，小弟以为还是先别入城，那黄盛毕竟是棘阳长，城中官吏及各亭长手下家仆，怕是不下于数百人，咱们贸然入城，恐陷入被动。”

“不怕，纵使他有千军万马也是无用。”陈弘却笑得很自信。

“为何？”贾穆有些疑惑。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黄盛，剩下的人还能为了他跟咱拼命不成。”

“那要如何拿下黄盛？”贾穆并不认为黄盛会束手就擒。

陈弘有些无语地看了贾穆一眼，心道这小子虽然聪慧，但对人情世故上，还得多加历练。

“刘向，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

刘向满不在乎道，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简单？”

贾穆眉头深深皱起。

陈世兄觉得简单也就罢了，毕竟他才能远胜于我，但此人怕是大字不识几个，也敢说简单？

见贾穆有些不信，刘向咧嘴一笑，对陈弘笑道：“少君，请借印信一用。”

陈弘从怀中摸出自己那枚铜印黑绶，递了过去。

“多谢少君！”

刘向拿着印信，随即拍马越众而出，一路狂奔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但他却不进城，反而叉着腰，满脸趾高气昂对城楼上喊了一嗓子。

“南阳长史驾临此地，还不赶紧让你们县长出来迎接！

要是让我家长史等得久了，当心你们的脑袋！”

不远处，贾穆看到刘向如此骚包的表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世兄，如此岂不是打草惊蛇？”

“不错，要的打草惊蛇。”陈弘点了点头，对刘向的做法表示很满意。

“可是……”贾穆还是有些不明白。

远处城门下，刘向依旧满脸嚣张的模样。

可守城门的士卒听到他的话后，却丝毫不敢怠慢，走上来抱拳道：“未知阁下何人，可有印信？”

“凭你也配看印信？”刘向轻蔑一笑，但还是把印信递了过去，“小心点拿，万一摔着了，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守门士卒不敢吭声，接过印信端详了一会，赶紧恭敬地递了回去。

“小人不知长史驾临，罪该万死。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禀报县长！”

言罢，守门士卒就要转身离去，却被刘向叫住。

“等下。”

“还有何吩咐？”那士卒满脸惶恐道。

刘向却伸出了手，冷笑道：“为了让你们县长能来得及迎接长史，老子累死累活提前给你们报信，就一点孝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