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锦帆贼

襄阳，成武侯府。

刘表端坐主位，双手放在案牍上，望着面前的一封书信，眼中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陈氏子，到底什么意思……”

不错，这是陈弘送来的第十封信，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最后一封了。

“明公，那陈氏子又来信了？”

下首，荆州别驾刘先见到刘表的神情，便已猜出端倪，笑意盈盈问道。

“始宗所言不错，这陈氏子倒是……”

刘表摇头一笑，却半天也没说出对陈弘的评价。

要说反感吧，也确实谈不上，因为陈弘每次信中的语气都极其谦卑，却对刘表极尽吹捧，甚至每次的溢美之词都不重样。

可要说不烦吧，一天三封信……刘表的确也懒得看了。

闻言，刘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马上接口道：“明公，算算时间，那陈氏子此时应该已经抵达邓县。如无意外，今日下午就能来拜见明公了。”

“哈哈哈……不错，始宗所言不错。”刘表闻言不禁仰天大笑道，连带着胡子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历经这几天的信件轰炸，刘表不用拆开，都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了——无非还是例行公事一般拍自己一顿马屁，最后告诉自己，他已经到邓县了。

之所以能算的如此精准，是因为刘表已经摸透了陈弘的行动轨迹和行进速度。昨天晚上那封信到了朝阳县南三十里，按照这厮疲懒的性格，肯定还要安营扎寨休息一晚，今早可不就到邓县了么。

刘先也笑了，摇摇头道：“陈氏子倒是一个妙人，虽不知他这几天一直来信的目的，但等过了今日，明公也就不用烦了。”

“厌烦倒是谈不上，只是……”刘表挥了挥手道，脸色上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严格来说，陈弘来信只是一个插曲，能让刘表和一众亲信开心一下。真正让刘表在意的，还是张绣的目的。

正如陈弘所料，自己这边动身后，刘表立刻得到了消息，当下开始召集僚属商议，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张绣。

以荆州世家为首的团体，毫不意外的准备把张绣当成便宜保安，让他在宛城充当马前卒抵挡曹操的兵锋，自己则可以安稳荆南。作为代价，只要给张绣一些粮草物资就行。

“明公还没下定决心？”刘先拱手道。

刘表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些。

“明公，前者曹操率众进攻宛城，看似目标是张绣，实在是图我荆州。臣以为，还是容张绣借宛城暂居，用以抵抗曹操。”

刘表是荆州牧，南阳是荆州的地盘，曹操攻打南阳，就是冲着他刘表来的，这是目前荆州所有人的共识。

所以，现在刘表和张绣是一条船上的，唇亡齿寒。

刘先说完这番话，刘表先是点了点头，继而目光中露出一丝不悦。

昔日张济远来依附，却不被你们这些世家所容，最后稀里糊涂的死在了穰县。现在曹操打过来了，你们怕了，又极力劝我接纳张绣，贱不贱呐！

“明公还有疑虑？”见刘表不说话，刘先又开口问道。

刘表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缓缓道：“确实有些疑虑，毕竟那张绣是西凉匹夫，为人不讲信义。先前曹操打过来时他先降后叛，我又如何敢用？”

听到这话，刘先脸色一阵尴尬，因为这正是昔日张济来投奔时，他们这些荆州世家劝刘表不要接纳的言辞。

不过他毕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马上站起来面色庄重道：“明公容禀，那张绣的确是西凉匹夫，也的确不讲信义。但今时不同往日，此次宛城之战，他打的曹操丢盔弃甲，更是连长子侄儿都死于战阵。

如今的他，早已和曹操不死不休，绝无反复之心，明公可放心用之。”

听到刘先郑重表态，刘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摆手道：“始宗言之有理，既如此，等那陈氏子抵达之后，可带他来见我。”

“唯！”

刘先躬身一礼，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成武候府，外面早有家仆在等候。一粗壮汉子凑了上来，把刘先迎上马车。

马车慢悠悠行驶在襄阳城的大街上，刘先坐在车上闭目养了会神，等马车驶到僻静之处，刘先睁开了眼睛，开口向身前赶车的壮汉道：

“城外一行，那陈氏子如何答复？”

“家主，那陈氏子倒是个识时务的，当着小人的面就把黄盛杀了。”壮汉瓮声瓮气答道。

“哼！”刘先冷笑一声，“这陈氏子倒是有些小聪明。也罢，就放过他这一次。”

……

襄阳城外，渡口。

襄阳素来有荆州第一坚城之称，在地理上是三面环水，一面环山的绝佳地势，素来易守难攻，堪称天绝之地。又是扼守南北水系，荆州要道的要隘，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重镇。

也正因如此，刘表才会把治所迁移过来。老坐谈客随崇尚虚名，但这份战略眼光还是十分独到的。

出了邓县不久之后，陈弘一行人抵达汉水渡口，望着河对岸遥遥在望的襄阳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世兄，咱们终于到了！”

贾穆小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同时也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天可怜见，自从知道可能有人劫杀自己后，贾穆愣生生熬了三天三夜都没敢睡觉，以便随时有个风吹草动，自己撒丫子就跑。

就冲这份祖传的谨慎，哪怕他和贾诩长得不像，陈弘也认定他是贾诩的儿子。

“不错，终于是要到了。”陈弘点了点头，心情也是大好。

这份好心情持续的时间很长，足足有一刻钟之久！

因为一刻钟后，有一个身着锦衣，腰系铃铛，穿着十分骚包，姿势十分欠揍，口气十分嚣张的人，撑着船来到了陈弘面前。

“看什么看，快给钱，没钱就把你们带的财货留下十分之一，我好渡你们过河！快点，别耽误时间！”

此人蛮横的口气，直把陈弘听得笑容都愣在了脸上。

这家伙到底是摆渡的，还是抢劫的？

“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锦衣男子笑得很狰狞，“那今日水里的王八就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