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说先生高见

依照所谓的戏志才给陈老爷子出的主意,由陈氏牵头,联合城中诸多豪族,以庆功的名义宴请张绣,最后在席间来个掷杯为号,把张绣干掉。

至于什么庆功,你张绣前些天不是把曹操打跑了吗!庇护我等良善之家免遭曹贼毒手,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戏志才到底是谁,但是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此人的水平绝对高不到哪儿去。

这分明是把张绣和贾诩当二傻子!

陈弘敢断定,一旦派人去宴请张绣,来得绝对不只是张绣,还有他手下如狼似虎的西凉大军!

千人部曲武装完毕后,陈弘便把指挥权交给了魏延,自己则转身回屋换了身衣服,静静等待着即将上门的客人。

直至傍晚时分,管家进来禀报,说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陈弘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父亲稍坐,待孩儿出门迎客。”

陈老爷子本来刚想起身,听到儿子这句话后,只得又坐了回去。

“我儿一切小心。”

陈弘点了点头,出了大门,正好看到十多人结伴而来。为首者,却并非南阳一众豪族家主,而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

此人相貌出众,丰神俊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眉间却有一抹难掩的傲意。

能让一众豪族簇拥为首,看来此人便是那所谓的戏志才了。

陈弘正了正衣冠,脸上换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诸位莅临,寒舍蓬荜生辉,陈某迎接来迟了,还请恕罪,恕罪!”

陈弘对众人纷纷拱手,无比热情道,有意无意间多看了那年轻人两眼。

“哪里,哪里,陈少君客气了!”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拱手笑道,此人正是邓氏少君邓顺。

南阳大族,素来以邓氏为首。究其原因,是因为昔年辅佐光武中兴的功臣之首,便是出身南阳的太傅邓禹。此后一百多年间,邓氏在南阳发扬光大,如今已成为南阳第一大姓。

嗯,今日钓鱼不带头盔的邓范,便号称是邓禹的后人,也是眼前邓顺的父亲。

一顿寒暄后,陈弘将众人引进了家门。进入内堂后,趁着众人与陈老爷子见礼时,陈弘便挥了挥手屏退家仆。

邓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不见,开口问道:“少君,家父何在?”

我老爹受你之邀去钓鱼,现在你回来了,我爹呢?

闻言,陈弘面色不变,轻声答道:“令尊还在城外。”

“为何?”

“咱们既然要起事,稍时免不了血流成河,令尊年岁大了,在城外等候岂不是更安全。”

“这倒也是,多谢少君好意。”

邓顺对陈弘拱了拱手,真心实意道了声谢。

“邓兄客气了,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自然该同舟共济。”

邓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挥手指着旁边的青年男子郑重道:“少君,容在下为你引见,此乃曹公麾下军师祭酒,戏志才先生!”

果然是这家伙!

陈弘心中一凛,赶忙向戏志才行礼道:“拜见戏先生!”

“少君不必多礼。”

戏志才风轻云淡一挥手,开口道:“但不知在下之计策,少君可实施妥当?”

此言一出,堂中顿时针落可闻,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陈弘父子身上。

“先生吩咐,不敢违逆。”陈弘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在下已派人去请张绣逆贼,后院也已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张贼入席之后,只等先生摔杯为号,刀斧手便冲进来将张贼分尸!”

“好,少君忠心可嘉!事成之后,朝廷必有重赏!”

说到赏赐,在场所有人眼睛一亮,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大家豁出性命跟你干,求得不就是功名利荣,荣华富贵?

戏志才眼见场中氛围有升温的趋势,便继续蛊惑道:“诸位,张贼不过一西凉贼子,却敢窃据南阳大郡,荼毒生灵,残害无辜,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尔等皆良善之家,侠义之士,此次受朝廷感召铲除逆贼。事成之后,皆可封妻荫子,裂土封侯!”

一席话语,瞬间将气氛推至顶点。

“不错,张绣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南阳作威作福,当真不知死活!”

“张绣贼子,上违逆天子,下欺虐百姓,死有余辜!”

“我等今日起事,乃是顺天心,合民意,师出有名!”

……

一群人唾沫横飞,十双眼怒目圆睁,从这些人的表情中,陈弘看到的是嫉妒和贪欲。

贪的是名利,妒的是地位。

坦白来说,如果张绣出身南阳,这些人或许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对情绪。但错就错在他张绣是个外乡人,不仅是外乡人,还是个西凉匹夫。

东汉以来,关东和关西从来就是两个频道。

关东世家靠近帝国首都,坐享中原富庶之地,个个以礼仪道德,耕读传家来标榜自己。

可关西却长期直面异族威胁,生存条件又太差,是以个个骁勇善战,勇猛彪悍。

这就导致了一种结果,关东士子看不起关西武夫,认为他们是一群匹夫蛮夷。

而张绣的出身更差,早年不过是县吏而已,后来跟随叔父张济报上了董卓的大腿,这才一飞冲天,有了今日的实力地位。

可关东世家对这群太师系的王八蛋们,素来是喊打喊杀,嫌弃至极。

关西、匹夫、董卓余毒,这三样张绣全占了,所以南阳豪族对张绣一贯的态度是——看在打不过你的份上才捏着鼻子忍了,让你名义上占据州郡。

而眼下曹操代表的朝廷亲自派人前来,一众南阳大族顿时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还以为翻身的时候到了,口中对张绣喊打喊杀。

随着戏志才的一番鼓动,场中气氛达到高潮,众人纷纷痛骂张绣不是东西,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家伙真能忽悠……”

望着入众星拱月般的戏志才,陈弘小声嘀咕了一句。

哪知戏志才耳力极好,且目光也时不时留意着陈弘,这声自语竟被他看见了。

“少君,你方才说什么?”戏志才笑意吟吟地问道。

陈弘马上神情肃穆,郑重拱手道:

“我说,先生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