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闭塞的当世,掌握到第一手消息,绝对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先决条件。
唐衍深谙此理,早在一年前,就让魏琼四人在京中提前布置。
也是为了等他来到京城,更好的排兵布阵,与贾家争斗。
盐行后堂,
唐衍两人对坐茶案,继续例行的分析消息。
“除了方才与老大说的陛下诏令,今日朝堂争斗更是愈演愈烈,不过也是讨论开源节流之事。最终有北静郡王提议,可由商贾代替农户徭役,自发运送供给九边之地的粮草,盐铁,再由官家直接付银子……如此一来少征了徭役,百姓归于耕地种田。商贾也可以连带着走商,少从官家之处赚取银子,稍免些税罢了。”
“不过在我看来,此条诏令一出。晋商,徽商,潮商,定都会先满载货物,销出之后,再在当地买粮,然后运往九边之地。如此,可赚取两份银子,又要肥一批人的口袋了。”
“倘若商贾与九边之地戍边将领再有勾结,做些缺斤少两的行当,那恐怕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唐衍摇了摇头,“你能预料到的,内阁定也能想到,肯定都会有应对之法。我们不必以这种肮脏手段敛银,搜刮民脂民膏。”
“若是在一地买粮,那米价得疯涨到何种程度,恐怕附近几郡几县的百姓,都会无米下锅了。”
魏琼颔首应答,“老大说的是。哎,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佃户如何耕地,最终都难吃上一口热的。”
魏琼将手中的表册合上,似是又想起一事,赶忙道:“对了,方才下面的兄弟送来旺儿回府,在荣国府门前正巧遇见有一妇人叫屈伸冤。可荣国府门前哪是闹的地方,自然是被门子赶走了。兄弟们见她可怜,便救济了些干粮,聊了几句以后,她却说认识老大,还能叫出姓名,唤老大为恩公。”
“说着她又想见老大一面,兄弟们就将她带了回来,如今正在前堂候着呢。”
听魏琼描绘的这么详细,唐衍心中有数,应是归京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对母女。
“好。”唐衍颔首道:“引来这里吧。”
未待多时,跟着魏琼走进来一个清瘦妇人。
衣着不似初见时那般破旧,脸上也洗去了灰尘,但也显得病恹恹的,蜡黄面色。
泪痕斑驳,眼眶红肿,与唐衍视线相接,又赶忙低垂下头,骨子中就刻着下位者的自卑,不敢直视在她眼中,身为富家公子的唐衍。
“恩公,这番登门,又唐突了。”
欠身与唐衍先施了一礼,便就等着唐衍开口问话。
在上一次与这妇人见面之时,唐衍就隐隐觉得她谈吐不凡,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妇。
不过手上的老茧不是骗人的,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往后再无瓜葛,唐衍就也没有细究。
今日再一见,这妇人定是有求于自己的,倒是该问问清楚。
“不必多礼。”唐衍挥手示意妇人先入偏倚坐下,“先前与你交谈时,我就感到你口齿伶俐,言谈举止与身份不符,你可当真是宛平县走出来的佃户。”
“若是你有所隐瞒,今日你登门所求之事,定是不成了。”
有此言,妇人脸色一变,赶忙又要伏地叩拜。
刚起身,又被唐衍唤着坐下了。
“回公子的话,我丈夫是宛平县里荣国府田庄佃户的头户,家中比一般佃户稍殷实些,也因此我识得一些字。”
唐衍点点头,示意她继续把话说下去,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魏琼也在一边旁听着,与女子斟上盏热茶。
“今年早寒,一夜挂霜,田里的庄稼根本来不及收回,大多都冻坏在地里。如此一来,哪有佃租上缴。”
“我丈夫他身为头户,便就替大伙往庄头那商谈今年的佃租,能不能晚一些,我们寻些短工,先把冬过了。”
“可谁知,他进去之后再就没出来过。后来的事情,我都与恩公说过了,今日我在荣国府门前,也是想为丈夫他讨还个公道,为村民寻个出路。我以为国公之府定不会为难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可谁知撞见的那宁国府大爷路过,说将我女儿交给他,便能帮我把这事情处理了。”
“我见他眼中不纯,赶忙将女儿送到了亲友那边,自己才回来哭门,却是被那些门子一顿拳打脚踢……”
讲述到这,妇人又淅淅索索的擦起眼泪来。
始终默默无言的魏琼问道:“那你登门到此处是?”
妇人平复下心情,恳求道:“公子开得盐行,定是显贵之家,能否给我等安置个差事,无论多辛劳,只要能有一口吃食过冬便好。若是寻不到个出路,庄子上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家。”
出路唐衍自然有,无论是扩张店面,粗盐提纯;还是接下来的矿洞开采,都需要大批的人手。
一庄子的庄稼汉,恐怕都不够他使的,他也不缺银子供给这批人吃喝。
“我记得荣国府在京城近郊足有十多处庄子,你家是佃户头户,可与其他庄子上有来往?”
妇人一开始就是想解决自己庄子上的困局,没想到面前的公子竟是问起所有庄子的佃户,果然是善心广大。
妇人怯生生回着,“有是有,不知公子作何打算?”
唐衍看向一旁的魏琼,吩咐道:“让景岳选好矿址之后不必再招人了。”
再转向妇人道:“下矿洞,比种庄稼要危险些,不知你们是否愿意。若是愿意做,不仅仅是一家口粮,一人下矿,可供一户口粮。”
唐衍本来还打算让人假扮贾家的佃户,去赚王熙凤的印子钱,这下好了,来了真的,他要一下子将这些劳力都打包带走。
听了唐衍的优待,妇人赶忙应着,“愿意,大伙肯定是愿意做的,给公子做事,总比饿死了强。我这就回去他们商议,别的庄子上和我们情况差不离,定能将人都召来给公子做事。”
说着,方才本还精神萎靡的妇人从椅子上弹起,迈步就要往门外奔去,像是耽误了一刻,就会多一家人出事一般。
唐衍唤道:“别急,除此之外我可还有别的差事,你唤其余佃户的头户过来见我。”
“今日,我差人骑马护送你,你自己腿脚赶路,都不能保证能安全回去。”